周娥皇听着李从嘉的宽慰,神色却不由黯淡了几分,她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甘:“杨将军说他不懂曲谱,只是随意哼唱,我总觉得不是真的。我准备这几日找个时间,亲自去驿馆登门拜访,我不信凭着这份想复原古曲的诚意,他还能一直拒绝我。”
李从嘉见她依旧执着,连忙上前一步,温声宽慰:“不用这么麻烦,娥皇。这几日我亲自去驿馆拜访杨骏一次就好,我毕竟是南唐六皇子,凭着这个身份,他多少会给我几分薄面,说不定我开口,他就愿意松口了。”
周娥皇闻言,当即对着李从嘉连连拜谢,眼底满是感激:“多谢殿下为我费心,若是能拿到《霓裳羽衣曲》的残段,我一定好好整理,日后奏给殿下听。”
可她说话时,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驿馆的方向,眼底深处藏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执拗——即便李从嘉说了要帮忙,她心里却依旧没放下亲自去求的念头,仿佛只有自己亲眼确认、亲手拿到,才能彻底安心。
李从嘉没有多想,就点了点头道:“好,那咱们就等我拜访之后再说。夜色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府,免得你家人担心。”
“多谢殿下!”
……
次日清晨,晨光透过驿馆的窗棂洒进屋内,杨骏刚起来,楚昭辅便拿着一叠打探来的消息,快步走了进来。
“将军,这是昨日查清的南唐朝堂情况,您看看。”
楚昭辅将消息递到杨骏手中,语气带着几分凝重道:“南唐内部确实乱得很,皇太弟李景遂与燕王李弘冀的储位之争,已经到了明面上。”
杨骏接过消息,快速翻阅起来,看完后,杨骏不由吃惊地挑了挑眉,随即指尖在纸上轻轻敲了敲,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南唐朝堂竟乱到这个地步?如此说来,皇太弟与燕王李弘冀之间的矛盾,咱们倒是可以做做文章。”
“将军的意思是?”
杨骏将消息放在桌上,语气笃定道:“李景遂想稳坐储位,必然不愿战事扩大;李弘冀想借战功上位,定会阻挠议和。反正在这里也无事,咱们可以借着与李景遂接触,透露出‘议和能帮他牵制李弘冀’的信号,再有意无意让李弘冀知道‘李景遂在私下接触北周’,让他们的矛盾再激化些,咱们就能坐收渔利,让议和更顺利。”
楚昭辅听完,当即点头:“将军这个思路可行!那咱们现在就派人去接触李景遂的人?”
杨骏摆了摆手,语气从容:“不急,有道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咱们初来金陵,根基未稳,先按兵不动等一等为妥,免得露出破绽。对了,可有李德明的消息?昨日朝会他突然晕倒,后续情况如何?”
楚昭辅当即摇头,神色带着几分凝重:“还没有确切消息。自昨日晕倒后,李德明大人就一直昏迷不醒,府里对外只说在静养。您看,咱们要不要派人去他府中看望一下?也好借此探探他的虚实。”
“不必。”
杨骏再次摆手,思路清晰着道:“现在去不合适。他家人本就因他晕倒心绪不宁,咱们贸然上门,万一解释不清,讨不到好脸色不说,还会坏了后续的接触。等他醒了,确认情况稳定后,咱们再去也不迟。”
楚昭辅点头称是,刚要再开口商议后续之事时,驿馆的内侍却匆匆走进来,躬身禀报道:“将军,驿馆外来了一位年轻公子,说是昨日韩府夜宴上与您见过面,还说昨日就跟您提过,今日会特意登门拜会,想请您见一见。”
杨骏充满着疑惑,是李从嘉还是他“表弟”呢?就单单为了《霓裳羽衣曲》?杨骏沉吟片刻,对楚昭辅递了个眼神,随即对内饰道:“知道了,请他过来即可。”
楚昭辅识趣地退了下去,屋内只剩下杨骏一人整理衣袍。没过多会儿,一股熟悉的带着独有的异香飘进门来,紧接着,昨日夜宴上的“表弟”便缓缓走了进来。
不知是衣衫样式变了,还是神态有了细微不同,杨骏看着对方,只觉他今日与昨日相比,竟多了几分柔和的“韵味”——眉梢的锐气淡了些,连走路的姿态都比昨日轻缓。只是这份“韵味”放在一个自称为“公子”的人身上,让杨骏心里莫名生出一丝反感……
“杨将军,冒昧上门打扰,还望莫怪。”
对方率先开口,语气比昨日温和了些,却依旧没忘了此行目的:“昨日在韩府,我提了想求《霓裳羽衣曲》残段的事,今日来,是想再跟将军好好说说——我是真的想复原这首古曲,绝不是一时兴起。”
杨骏压下心中的异样,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公子请坐。只是我昨日已经说过,曲律之事我一窍不通,那日不过是随口哼唱,实在拿不出乐谱,还请公子莫要再在这事上费心了。”
对方却没坐下,反而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纸页,递到杨骏面前:“将军请看,这是我整理的前朝音律残稿,只要将军能回忆起更多旋律,我就能凭着这些残稿补全曲谱。就算将军不懂曲律,只要多哼几遍,我来记谱也行,好不好?”
那卷纸页上密密麻麻写着音符与注解,显然是对方花费了不少心思整理的。杨骏看着纸页,又看了看对方眼中的执拗,心中的疑惑更重——一个“公子”为何会对音律有如此深的执念,还特意为了一首曲子这般费心?
“一直称呼你‘公子’,却还不知你的姓名。另外,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对《霓裳羽衣曲》如此看重?即便几次被拒,也依旧不改初心,这份执着实在少见。”
对方递稿的手微微一顿,眼神下意识飘向窗外,似在斟酌如何回答。那股独有的异香随着他的动作,又轻轻飘进杨骏鼻尖——这香气今日似乎更清晰些,倒像是女子常用的花草熏香,只是被刻意调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