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夜很深了,明河和如云早已进入梦乡。呦额很久未曾造访,他们也许久不做噩梦了。均匀的呼吸声,与窗外晚风轻吻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交融在一起,温柔缱绻得异乎寻常。
如云穿着件宽松的灰色 t 恤,领口随意敞开着,一枚通体墨黑的玉玦垂在领口外,正是乌石盘。玉玦表面泛着温润的暗光,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像在无声地张望。而隔着桌子的另一张单人床上,明河穿着一件米白色卡通猫图案的衬衫睡衣,睡得正香。
他穿睡衣也像平时上班一样,领口扣得严严实实,山海佩 —— 那枚莹白通透的玉玦,丝毫未不露,只有一根红绳隐约可见。
轻薄的睡衣忽然微微颤动,似乎有什么在抵着布料往外顶,试图逃出禁锢。
与此同时,如云领口外的黑玉玦却有了动作。它从 t 恤领口飘起,墨色光点在玉面边缘闪烁,慢悠悠地朝着明河方向飞去。
睡衣领口的一只卡通猫已经被顶得变了形,仿佛衣料下面也藏着一只躁动的猫咪一般。
可惜主人扣得太严实,哪怕布料都绷得笔直了,也始终逃脱不开。
黑玉玦已经飞过了桌子,却又停了下来。不知是在观望明河的动静,还是犹豫应不应该继续往前。
藏在睡衣里的白玉玦好像急得很,又是蹭又是顶,还转着圈圈找缝隙,睡衣已经被扯得歪七扭八不成样子,却始终不得其径。
忽然,一道无形的力量拂过明河的领口,像有人伸出温柔的手指,轻轻捏住那颗扣子,缓缓将它解开。扣子脱离扣眼的瞬间,紧绷的布料松了下来,白色玉玦立刻为滑了出来,却在“看”到乌石盘的瞬间停住了,似乎颇为自己的“迫不及待”感到羞耻,甚至往床里的方向退了半步。温润的玉面平时总是泛着淡淡的青芒,此刻却露出微微的粉色,不知是急的,还是羞的。
黑玉玦又往前飞了一点,停在明河床边,似乎在请求白玉玦的允可。
白玉玦表面的粉色更浓,却微不可察地往前蹭了一点。
黑玉玦大喜,嗖的一下便飞到了它的身边。
两道光影在两人之间的半空中相遇,没有剧烈的碰撞,只像久别重逢般,轻轻缠在一起。
黑色玉玦的石纹与白色玉玦的佩纹慢慢对齐,墨色与青色的光芒交融,化作淡淡的碧色,将房间照得格外柔和。空气中飘着股说不清的甜腥气,可熟睡的两人毫无察觉。又过了一会儿,碧色光芒骤然收缩,两块玉玦轻轻落在两张床中间的长桌上,紧紧贴合,成为一块完整的圆璧。
许久,光芒渐渐淡去,只剩缝隙里还藏着点微光。
这时床上的两人睫毛同时抖了抖,几乎一起睁开眼。二人先是同时看到了桌上的圆璧,虽然看乌石盘和山海佩合体不是第一次,但今天感觉十分异样。
明河转头看如云,昏暗中对方的眼睛亮得有点不一样,平时那股冷清劲儿没了,有点迷茫,还有点黏糊。大约是没睡醒,明河想,努力想忽略自己忽然打鼓的心跳。
如云也看着明河,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却忽然起身,走到明河床边,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
整个房间都是他俩的心跳声,分不出谁是谁,扑通扑通地让明河想起《安塞腰鼓》那篇课文。
“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
上学时拿来起哄同学的词汇着了火似的从脑子里烧上来,比这些词汇更火烫的是如云的唇。
也不知是谁先开始的。明河只记得自己不知怎的就抓住了如云的手,身子不由自主往跟前凑,二人嘴唇相触的时候,像过电般哆嗦了一下,然后那些词汇就着火了……
发狠了……唇太软了,要用上牙才过瘾……
忘情了……脑子里、心中、全身上下都着了火,什么都烧尽了,连灰都存不下……
没命了……命是什么,给你吧,拿走,全拿走……
晚风什么时候停的?
树叶什么时候不再呢喃了?
直到第一缕阳光探进屋来,俩人才猛地回过神,跟受惊似的分开,脸烧得滚烫。
“我……”明河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心脏还砰砰跳。
“咋会这样……”如云强作镇定,心中却很纳闷。这当然是他向往已久的事,但自己一向克制得很好,也从未想过“偷袭”明河——没有正式向哥告白,并且被哥接受之前,他不可能做出这样过分的事,何况现在实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虽然……虽然感觉实在太好了。
但自己怎么会突然这么冲动?
一定是压抑得太久了。
——感觉真的太好了,和自己想象得完全一样。
不,比想象得更好。
是之前未曾,或者说不敢期待的那种好。
——哥虽然害羞,但很诚实。
如云独自在脑中“风暴”,一时竟呆住了。
明河见他一言不发,脸上毫无表情,嘴角却抵制不住地往上翘。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但多半没什么好事。没准还在回味那些事……毕竟不害臊的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不由耳朵尖红得快要滴血了,一推躺在单人床外侧的如云,“我要起床了。”
“哥,我会负责的。”如云不知怎么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或许还是不表达的好。说完,又匆匆在明河嘴角啄了一下,溜回自己床上去了。
之后二人各自怀着困惑与不好意思洗漱,谁也没敢再提刚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