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明河仔细听着山海佩的提示:帝休树吸收了足够的生气,逐渐露出原本的模样,山海佩对它的感应也逐渐强烈,可以给明河的提示也越来越多。
帝休树本非邪物,反是上古时期调和阴阳的灵木,它的形态与品性会随周遭环境而变,若身处阳刚正气充盈之地,它便枝干挺拔如白杨,叶片舒展泛着温润光泽,护佑周遭生灵心神安定;可一旦被邪气浸染,它的形态便会悄然向槐树畸变——枝干虬结扭曲,树皮生出深密纵裂,叶片也变得暗沉发灰,开始主动吸纳环境中的阴邪之气,然后反噬环境。
贝弼和谢枥阴差阳错中将王吟雨的尸体(实则当时未死,属活人血祭)埋于树下,成了打破帝休树平衡的致命导火索。活人血肉中裹挟的恐惧、怨恨与濒死的阴寒之气,顺着土壤渗入树的根系,像一剂毒药彻底污染了它的灵脉。瞬间加速了原本受校园歪风邪气影响已经开始转变的帝休树的异变,形态转变并彻底定格为槐树模样,周身开始持续散发阴冷邪气,悄然侵蚀着整个校园的气场。
恰好疫神与地府的赌局开始,瘴气侵袭,对帝休树来说,却无异天降甘霖,它很快滋生出了自主意识。它不再是被动随环境变化的灵木,而是成了主动掠夺“负面情绪”的邪物。
王吟雨事件后,载民中学接连发生了几起学生自杀事件,看似皆因芝麻大的小事而起,实则全是帝休树暗中作祟:它散发的邪气会放大师生间的矛盾隔阂,让学生的负面情绪无限膨胀,哪怕是一次小小的批评、一场口角,都能被催化成足以寻死的绝望;而这些学生自杀时产生的浓烈负面情绪与死气,又会被帝休树的根系吸收,进一步壮大它的邪力与意识。
当邪力强盛到一定程度,帝休树的意识便具备了操控他人心神的能力。
如今它控制着师生一起走进地下车库,显然已经有了更贪婪的计划。
密集群体的情绪最易被煽动,而那些波动且趋向负面的情绪便是它最好的“养料来源”。只要稍稍散发一些邪气,便能放大矛盾、制造冲突,何况那些不知与帝休树有没有关联的怪物一旦凝成实体,便能控制依附的主体。
明河与如云一边寻找地下车库与帝休树的联结点,一边从山海佩中搜寻信息,听得毛骨悚然,偏又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手心汗水涔涔,微微发抖。如云感受到了他的紧张,以目光询问怎么回事,明河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只轻轻推开如云,示意二人分头寻找,必须在怪物出现之前断开那个联结,否则凭自己二人根本救不了全校师生。
这时山海佩又给了明河一个新的信息:拘魂蜃。
李诚轩脑后的怪物,拘魂蜃。
难怪山海佩中没有记录,这拘魂蜃并非天生地养,而是人类以邪法炼制出的怪物,是为了追求永生而制造出的罪恶体。
贪婪的欲念、可怕的想法、恐怖的酷刑、生魂的怨念……熬炼出的怪物。
明河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不知是嘲讽还是同情。
自然神造出了人类和其它半神,最后被遗弃的人类却拘禁、撕碎、炼制那些同样被遗弃的半神,造出了这些怪物。
这是传承,还是报应?
是天道轮回的悲剧,还是充满讽刺的喜剧?
明河来不及想那么多,在山海佩忽然开始发烫的同时,他看到了车库角落里的一抹绿色。
那个角落是整个车库最阴暗潮湿的地方。墙角爬满了黑绿色的霉斑,地面常年积着一层黏腻的水渍,混着汽车尾气与灰尘的味道,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似乎全校没地方去的垃圾都堆在这儿了:没有桌板的课桌和断了腿的椅子、断裂的钢筋和破旧的扫帚杂乱堆放,蛛网挂满了缝隙,光线昏暗得只能勉强看清轮廓,平日里根本没人会留意这个被遗忘的角落。
可此刻在这荒芜破败的角落里,那株盆栽却显得格格不入。全校的绿植早就因为瘴气侵蚀、邪气蔓延尽数枯萎,教室的绿萝发黑干瘪,操场的灌木连根腐烂,连生命力最顽强的狗尾草都没能存活,唯独这株藏在纸箱后的盆栽,长得枝繁叶茂、生机勃勃。
刚才就是一根绿枝引起了明河的注意,他走过去弯腰拨开遮挡的纸箱,心头骤然一震——这根本不是普通盆栽,它的枝干挺拔中带着几分虬结,竟兼具杨树的挺拔与槐树的盘曲,叶片宽大似梧桐,边缘却生着细密的锯齿,与院子里那棵帝休树的形态一模一样,只是缩小了无数倍,像一株迷你版的帝休树。叶片翠绿得发亮,叶尖泛着一丝极淡的黑晕,凑近便能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与帝休树下渗出的黏液气味如出一辙。
明河几乎可以断定,这就是与帝休树联结的地方。但是谁会把这么一株盆栽放到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