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几个老人还在开着玩笑,高加林见缝插针说道:“他王宝玉罪案在身,即使咱高家村放过他,自作孽不可活,公安可不饶他。昨晚上大家忙了半夜,中午先回家休息,一会儿我先和三洋去卫生院给大家拿些眼药,再去集上买些东西,村里一半人都染上了,娃娃们上课都坐不住,咱可得加紧解决。到晚上大家都来养猪场,我好酒好菜招待。”
高加林和三洋拐到了马店,向马建国说了昨晚上发生的事,马建国长出一口气,这个结果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但愿宝玉这娃吃了亏能长记性,跑得越远越好。
高加林单独找到马玉芳,把录音机还给她,看着马玉芳粉红的面庞说道:“没想到老秉叔还挺新潮,这年纪还知道怎么用高科技,这录音机起了诱敌深入的重大作用。”
“那你准备怎么感谢我?”马玉芳说道。
“人都给你了,还咋谢?今天晚上答谢这几天帮忙的乡亲,家里人手不够,你过去打个下手,人家不都是为了帮咱俩?”高加林说道。
“我一个人过去多不好意思?”马玉芳害羞的说道。
“那我对你爸说,请他一块儿过去?”
“千万别,你还不知道我爸的脾气,对于临时凑数喝酒的事一概不参加,说是只要参加一回儿,自己就不值钱了。”马玉芳说。
“没想到你马家的规矩这么大?那你让四哥跟你一块儿去!”
马玉芳找马晓冬一说,马晓冬爽快答应,高加林和三洋就去公社赶集。
王宝玉在哑巴的搀扶下,一瘸一拐趁着夜色躲进石佛水库的窑洞,哑巴从灶口掏出草木灰,按在他的伤口上。他接过一碗热水,把剩馒头掰开,泡在碗里,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原来经过张明亮一闹腾,哑巴吓得不敢一个人呆在窑洞,半夜她见王宝玉偷偷起身,就从后面跟着王宝玉。
王宝玉被抓后,是她从窗户口扔进了那把小刀,正是这把小刀救了王宝玉一命。当然还有那盆水和破毛巾。
这个窑洞是个好地方,靠着水库用水方便,他让哑巴从灶上舀出水,拿着一个干净布片,沾上水,让哑巴坐在自己对面,他轻轻擦着她脸上的灰。
不久一张干净的瓜子脸呈现在他面前,他拿出一个镜片,递给哑巴,哑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笑了。
镜子里的那张脸并不丑,尽管鼻梁上有一些雀斑,总的来说有些俊俏。
然后她又哭了,只要是不傻的女人,谁想蓬头垢面,谁不想把自己捯饬的干净漂亮,可是叫花子为了要口吃的,不把自己弄得又脏又可怜,谁会发善心给她东西吃呢。
王宝玉用湿布擦干净自己的脸,哑巴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他把她搂在自己肩头。
王宝玉说道:“我的命是你的,这辈子欠你一条命,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干干净净做人,就是吃枪子儿老子也要干干净净。”
昨晚他被抓住时无意间听到值班民兵说的话,知道高加林的那台录音机是马玉芳的,难怪他第一眼看到那录音机感觉眼熟,原来是自己为了讨好玉芳送给她的那台,她却用来陷害自己。
当时要不是手脚被捆,他真会大耳光把自己抽死。
想到这里,胸口一阵阵绞痛,伤口也跟着较劲,心里咒骂着马玉芳。
我怎么对你好都白搭,哪怕你置身事外也好,怎么能落井下石,帮着高加林来害我。我一定不能饶了你!
他的心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马玉芳是自己所有不幸的根源。
该过年了,腊月初八这天下了雪,飞飞扬扬,把田野和乡村装点得冰清玉洁。
两家人商量过了,高加林和玉芳的婚事定在了二十三“祭灶”那天。
每到过年乡亲们都要蒸上几锅白馍,面粉的用量比较大,高加林要囤些面粉,吃过腊八粥一早就开着拖拉机来到面粉厂。
许美琴的枕头厂产品热销,许增粮今天也来拉麸子。面粉厂的生意热火朝天,爷俩坐在仓库里和其他拉货的打牌。
见到高加林来拉面,玉芳回去帮妈妈做饭,马建国因为天冷也呆在家里。
眼见养大的女儿再过半个月就要成人家的人了,看着玉芳天天开心快乐,他当老子的感觉说不出的失落,这可能是天下当父亲的通病,女子出门比割自己的肉都难受。
马百川半晌过来给他说了两个事情,九点多公社派出所打来电话,说新原县有个协查通告,申岗大队的“半自动”被人偷了一把,弹夹丢了三个,他已经查了马店的枪,都安全的很,派出所让他们今天把枪都送到公社。
另外派出所还说临近年底,让各村注意治安,石佛水库上班的人衣服也被人偷了。
马建国说道:“快点儿送走吧!放在咱们手里都是惹祸的根苗,常年不用一回,丢了还得挨批评,再摊上事还得受处分,赶紧上交,一天也别耽搁。吃过晌午饭,我在大喇叭上喊喊,让乡亲们防火防盗防坏人。”
马百川得到指示领着人去公社送枪。
马百川走后半小时,空无一人的路上走来一个人,穿着军绿色的棉大衣,满身酒气,胳肢窝里鼓鼓囊囊,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他径直来到马玉芳家大门口,看着虚掩的大门,一脚踹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