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的夜来得格外早,残阳刚没入地平线,浓稠的黑暗就漫过了四象符阵,将临时搭建的营地裹在中央。篝火噼啪作响,映着众人脸上的疲惫,唯有周显的铁杖在沙地上敲出规律的轻响,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焚天谷的人没走远。”凌霜将赤霞剑横在膝头,指尖摩挲着剑鞘上的火焰纹,“刚才巡夜时,我在沙丘后看到了他们的火把,离符阵不过三里地。”她往火里添了块干柴,火星溅起半尺高,“那红衣女子柳如媚,最擅长用‘化骨火’偷取法器灵力,咱们的四象符碎片得看紧点。”
沈清辞正将驱虫粉重新分装,药粉在月光下泛着淡蓝的光:“我更在意那些噬符虫。”她捏起一只被药粉冻住的虫子,虫壳在指尖发出细碎的脆响,“这虫子的齿痕很奇怪,不像是自然生成的,倒像是被人用术法打磨过,专门啃食符文纹路。”
杨辰靠在归墟剑上,剑鞘的星图在黑暗中隐隐发亮。他望着符阵方向,那里的四象虚影已淡了许多,隐约能看见沙地下有黑影在蠕动——是噬符虫在聚集,却被符阵的灵光挡在外面,像群窥伺猎物的饿狼。“柳如媚只是想抢符,真正危险的不是她。”
周显的铁杖停在半空:“你是说……万法阁的墨尘?”
“不止他。”杨辰的目光转向更远处的黑暗,归墟剑突然发出一声轻鸣,剑身上的星图指向西北方,“那边有股很淡的邪气,比墨尘的养邪珠更阴,却藏得极深,若不是归墟剑有感应,根本发现不了。”
话音刚落,营地西侧突然传来沙粒滚动的声响。凌霜瞬间拔剑,赤霞剑的红光刺破黑暗,却只看到只受惊的沙狐窜进沙丘,留下一串凌乱的爪印。“是我太紧张了?”她皱眉收剑,掌心却渗出细汗——刚才那瞬间,她分明感觉到一股视线扫过营地,阴冷得像毒蛇的信子。
沈清辞将一包新制的避邪符分给众人:“这符能预警,若有邪祟靠近会发烫。”她把其中一张塞进杨辰手里,指尖不经意触到他的掌心,两人同时一愣,随即都避开了目光,只有篝火的光在彼此脸上投下淡淡的红晕。
后半夜换岗时,杨辰提着归墟剑在符阵边缘巡逻。沙粒踩在脚下发出“沙沙”声,与符阵的灵光流动声交织在一起,倒有几分奇异的安宁。走到玄武符牌附近时,他突然停步——沙地上有串极浅的脚印,脚尖朝向符牌,鞋印边缘带着细碎的银粉,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银丝蛊的粉末。”杨辰捻起一点银粉,指尖传来针扎般的刺痛,“是南疆‘万蛊门’的人。”这门派最擅长用蛊虫窃物,银丝蛊能化作发丝粗细,悄无声息地钻进器物缝隙,连四象符的灵力都能悄咪咪吸走。
他顺着脚印往沙丘后走,归墟剑的星图越发明亮,剑身在手中微微震颤。转过一道沙脊时,终于看到了那抹黑影——是个披着黑斗篷的女子,正蹲在符牌旁,指尖缠着银亮的丝蛊,试图钻透符牌的灵光。
“万蛊门的‘银丝手’柳依依,果然是你。”杨辰的声音在寂静的沙夜里格外清晰,归墟剑直指女子后心,“墨尘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冒险来动四象符?”
女子猛地转身,兜帽滑落,露出张苍白的脸,嘴角却噙着抹诡异的笑:“杨公子倒是消息灵通。”她指尖的丝蛊突然暴涨,化作银蛇般缠向杨辰,“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
归墟剑挥出一道银芒,将丝蛊斩成两段,银粉落在沙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墨尘让你来偷符,无非是想借你的银丝蛊绕过符阵灵光,他好趁机在符牌上动手脚。”杨辰步步紧逼,星图纹路在沙地上投射出法网般的光轨,“你真以为他会兑现承诺?当年他为了炼噬魂幡,连合作的灵鹿山都屠了,你万蛊门不过是他的棋子。”
柳依依的脸色变了变,丝蛊却攻势更猛:“少挑拨离间!阁主说了,只要拿到符牌碎片,就给我‘万蛊鼎’的修复之法!”
“修复之法?”杨辰冷笑,“他怕是没告诉你,万蛊鼎的核心早就被他炼成养邪珠了吧?”他突然想起周显说过的秘闻,墨尘年轻时曾盗走万蛊门的镇派之宝,正是用鼎中灵力养出了第一颗邪珠,“你现在帮他偷符,无异于与虎谋皮。”
柳依依的动作顿住了,眼中闪过一丝动摇。就在此时,西北方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音,柳依依脸色骤变,转身就想遁走,却被归墟剑的光轨拦住去路。“墨尘在催你了。”杨辰的声音冷了几分,“他根本不在乎你能不能拿到符,只想借你的动静引开我们的注意力,好让他在符阵核心动手脚。”
远处的黑暗中,果然传来灵力暴涌的声响,四象符阵的灵光剧烈波动,玄武虚影竟开始淡化,露出下面黑漆漆的缺口——墨尘的人果然在偷袭阵眼!
“该死!”柳依依咬了咬牙,突然挥手收回丝蛊,“算你说得对!这趟浑水老娘不蹚了!”她转身窜进沙丘,只留下句,“墨尘在阵眼埋了‘蚀灵粉’,遇光就炸,你们自己小心!”
杨辰没追,转身冲向阵眼。刚跑到青龙符牌附近,就见墨尘的黑袍人正围着阵眼疯狂攻击,符牌上的青龙虚影已变得透明,沙地上散落着灰白色的粉末,正是蚀灵粉。周显和凌霜正奋力抵挡,却被黑袍人的毒雾逼得节节后退。
“用归墟剑的星图罩住阵眼!”沈清辞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她正用灵泉水浇灭蔓延的毒雾,“蚀灵粉怕至纯灵力!”
杨辰立刻将归墟剑插进阵眼,星图纹路瞬间扩散,形成巨大的光罩,将蚀灵粉与黑袍人隔绝在外。那些灰白色的粉末一触到光罩,立刻化作青烟消散,黑袍人的毒雾也被光罩弹开,根本无法靠近。
墨尘站在远处的沙丘上,面具下发出一声冷哼:“倒是小看你了。”他抬手一挥,黑袍人立刻如潮水般退去,“这局算你赢,咱们后会有期。”
符阵的灵光渐渐稳定,四象虚影重新变得清晰。周显拄着铁杖喘粗气,铁杖上的漆都磕掉了一块:“这老狐狸,果然是声东击西。”
凌霜擦了擦剑上的毒雾,脸色难看:“刚才若不是柳依依……”
“她也不是好心。”杨辰拔出归墟剑,剑身上还沾着蚀灵粉的青烟,“不过是被我说中了心事。”他望着墨尘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凝重,“真正该小心的人,是他。”
“墨尘?”沈清辞递过干净的帕子,“他的蚀灵粉虽然阴毒,却被归墟剑克制,应该掀不起大浪吧?”
“问题不在蚀灵粉。”杨辰摇头,指尖在剑鞘的星图上轻轻一点,玄武符的纹路突然亮起,“他刚才攻击的是青龙位,却在玄武位留下了这个。”星图投射出沙地下的景象——一枚黑色的珠子正嵌在玄武符牌的缝隙里,珠子上刻着诡异的符文,正慢慢吞噬着符牌的灵光。
“是‘种邪符’!”周显脸色骤变,“这是万法阁的禁术,能在器物里种下邪种,等时机成熟就会引爆,到时候整个四象符阵都会变成他的武器!”
沙海的风突然变得阴冷,吹得篝火摇摇欲坠。众人望着那枚嵌在符牌里的黑珠,终于明白墨尘的真正目的——他要的不是符牌碎片,而是整个四象符阵。
“必须把它取出来。”杨辰握紧归墟剑,星图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在墨尘回来之前。”
沈清辞从药囊里取出一把银质小铲:“我来挖,这铲子沾过灵根草汁,能暂时压制邪符的邪气。”凌霜则举起赤霞剑,红光在符牌周围布下警戒:“我来护法,绝不让任何人靠近。”
周显的铁杖在沙地上划出防御阵纹:“老夫守着阵眼,你们尽管动手。”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符牌时,那枚黑珠终于被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银铲接触的地方冒着黑烟,邪符的纹路在阳光下扭曲挣扎,却被灵根草汁死死锁住。杨辰挥剑斩出银芒,将黑珠彻底碾碎,粉末随风飘散,连一丝邪气都没留下。
四象符阵的灵光彻底稳定下来,四象虚影在朝阳中盘旋,发出清越的鸣响,像是在道谢。营地的篝火渐渐熄灭,露出东方天际的鱼肚白,沙海的轮廓在晨光中渐渐清晰,带着劫后余生的宁静。
“墨尘不会善罢甘休的。”凌霜望着远方,赤霞剑的红光与朝阳交相辉映,“他既然敢种邪符,肯定还有后招。”
杨辰望着归墟剑上重新亮起的星图,那里的四象纹路比之前更清晰了:“他有后招,我们就有应对之法。”他转头看向同伴,篝火的余温还在沙地上残留,像彼此心中未灭的信念,“只要我们守着符阵,守着彼此,该小心的人,永远是他。”
风沙再次吹过,带着符阵的灵光与新生的暖意,将这句话送向远方的黑暗。而那片黑暗深处,墨尘的黑袍在沙丘后一闪而过,面具下的眼睛里,是比沙海更深的阴鸷,却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他知道,这一次,他遇上了真正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