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的拆解与重构》
——论粤语诗《赢前赢后》的符号诗学
文\/诗学观察者
汉字作为表意文字的特殊性,使得文字符号本身即构成诗意的矿脉。《赢前赢后》这首粤语诗以\"赢\"字为解剖对象,在方言的灵动音韵间展开了一场关于汉字形义学的深度思辨。诗人将\"赢\"字分解为\"亡口月贝凡\"的部首组合,这种拆解不是文字游戏式的机巧卖弄,而是直指汉字作为文化密码的本质特征。当诗人用粤语感叹\"赢字噈喺亡带头\"时,实则呼应着《说文解字》中\"赢,贾有余利也\"的古训,在声调起伏的方言吟哦中,完成了一次对汉字原始巫祝属性的现代招魂。
一、字形的解构与重构
在《说文》体系里,\"赢\"字承载着上古商贾文化的基因密码。诗人敏锐捕捉到\"亡\"字部首的警示意味,这与《战国策》\"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的古老智慧形成跨时空对话。当\"亡\"作为\"赢\"字的起笔部首,已然暗示着胜负盈亏的辩证关系,恰如《道德经》所言\"福兮祸所伏\"的永恒命题。诗中\"赢先要谂忧患\"的顿悟,暗合《周易》乾卦\"夕惕若厉\"的生存哲学,将汉字结构中的危机意识转化为现代人生存处境的隐喻。
二、方言音韵的哲学赋形
粤语九声六调的音韵系统,为这首哲理诗提供了独特的声腔载体。\"谂梗噈输咗\"等方言词汇的运用,使抽象思辨获得具体可感的肉身。这种音义结合的创造,让人想起清代屈大均《广东新语》中\"粤人作诗,每以俗语入雅言\"的传统。当诗人用\"哈\"这样的语气词收束\"赢后\"的感慨时,既延续了岭南竹枝词以俗为雅的叙事传统,又赋予哲理思考以鲜活的生活质感。这种声调与语义的互文,正如黄遵宪所言\"我手写我口\"的诗歌主张,在方言的音节起伏间完成了对标准语的突围。
三、时间与道德的二维展开
诗中\"把握紧时间\"与\"行嘅路要喺正道\"构成纵横坐标,将\"赢\"的命题置于时空伦理的坐标系。这种双重维度让人联想到《尚书》\"正德、利用、厚生\"的三事训诫。诗人将\"月\"部解为时间意象,暗合《淮南子》\"月者,阴之宗也\"的天人感应观;而\"贝\"部指向的物质维度,又与《盐铁论》中\"贤良文学\"对功利的批判形成互文。当诗人将\"凡\"字置于\"赢\"字结构的最下方,实则在暗示胜利的本质终究要回归平凡,这种认知与《金刚经》\"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的佛理形成奇妙共振。
四、胜负的环形辩证法
诗歌结尾\"见怪唔怪\"的豁达,构建起胜负盈亏的环形认知模型。这与《齐物论》\"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的吊诡逻辑异曲同工。诗人通过方言特有的音调曲折,将\"赢\"字的书写难度转化为存在困境的隐喻。这种将文字学焦虑升华为生命体验的创作方式,令人想起德里达对\"延异\"概念的阐述——在符号的裂缝处,意义永远处于生成与消解的动态平衡中。当粤语特有的拖腔将\"咁难写?\"的尾音拉长,实际上在语音层面复现了存在本身的延宕与未完成性。
在这首诗中,方言不仅是表达工具,更是思维方式的载体。粤语保留的古汉语入声字,恰如活化石般封存着汉字文化的原始基因。当诗人用\"嘟谂梗\"这样的口语化表达拆解\"赢\"字的形义结构时,实际上在进行着现象学意义上的\"回到事物本身\"。这种创作实践,既延续了自韩愈《字说》以来的汉字阐释传统,又赋予现代诗歌以返本开新的可能。在全球化语境下,这种根植于方言的文字考古学,为抵御文化同质化提供了独特的诗学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