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抬眸望着皇帝,又有几滴泪簌簌而落,颇有几分我见犹怜之态。
如此,皇帝也有几分不忍了,伸手扶了如懿起身,语气里有一丝难辨的嘶哑。
“罢了。如懿,你先起来。”
“香云那边,朕明日一早,便让人把她带到水沐春苑,到时候,你想怎么对质,便怎么对质。只是今日,你便先待在杏花春院,不要出去了。”
皇帝这话,便是相当于禁足如懿了。
其实,如懿如何不明白,皇帝就是怕自己和外界串通说辞,强迫香云改口供。
说到底,就是他心里那份疑心,没彻底散去。
如懿刻意将涌到眼眶的泪,又生生逼了回去:“臣妾都听皇上的。”
皇帝略有一些敷衍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今日,先好好歇着。明日,朕也会一块去水沐春苑,看着你们对质。”
如懿点点头,水亮的眼眸微微低下去,“谢皇上……臣妾等着真相大白的那一日。”
“嗯。”皇帝微微颔首,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
皇帝的明黄色龙袍才刚消失在殿门外,如懿眼中的柔弱与委屈,便瞬间褪去。
方才还簌簌滚落的泪珠,登时消失殆尽,唇角却是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弘历,你看啊,你从来都是如此,说过的话,许过的承诺,也不过是戏言而已。
什么所谓的“不相欺不相负”,什么“有我在,你放心”到最后,都抵不过旁人几句捕风捉影的流言。
心中的澎湃汹涌有些难以遏制,惢心立时搀住如懿的手,眉眼间微有如烟一般的轻愁。
“娘娘,您让香云按嘉妃所言,攀咬您自己,再求得皇上与香云对质,可如今,却落得禁足的地步,岂不是得不偿失?”
如懿面上再无半分惊恐之色,只淡淡道:“不过暂时禁足而已,本宫受着便是。只要能让嘉妃的这出戏,演得更逼真一些,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而且,我今日受的委屈多一分,日后,皇上想起因他自己的不信任,而亏待我的日子,便会多怜惜我几一分,本宫要的,便是皇上这些许的怜惜而已。”
惢心颇有些难过地叹道:“哎,娘娘明明和皇上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情分。可如今在皇上身边,却也要如此步步为营了,奴婢真是心疼主儿。”
如懿唇角含笑,仿佛在说一件极为寻常之事:“惢心啊,帝王心最是难测。”
“你瞧着,皇上如今对我可还有一丝一毫的情分吗?我若不把委屈做足,他日后怎会记挂?”
惢心听着,眉头渐渐舒展,眼底的忧色散去大半,语气也松快起来。
“娘娘思虑得是,主儿聪慧。”
第二日巳时,水沐春苑内气氛凝重。
皇帝端坐于上首,浅浅啜着茶水。如懿则坐在皇帝身侧,目光落在已然被两名太监押进来的香云身上。
香云面色苍白,眼底满是惊恐,手腕上还留着慎刑司捆绑的红痕。
如懿冷冷吩咐:“抬起头来。”
香云缓缓抬头,视线刚与如懿对上,便有一些心虚了,眼睛像被烫到般迅速垂下。
如懿依然死死盯着她,语气森冷:“是你招认说,那日夜里,瞧见我与海贵人同榻而眠,还听见海贵人说‘不能让皇上发现我和海贵人的关系’?”
香云的声音略有一些发抖:“是……自然是奴婢听见的……”
如懿唇角勾起一抹讥讽,沉声道:“若真按你所言,这种话也算是枕畔私语了。为何你站在窗口路过时,便能轻易听见这些枕畔私语?殿内离窗口,足有三丈远,夜风再静,那些话,也穿不透殿门与窗户。那你倒是说说,你这耳朵,是比常人灵验百倍,还是会穿墙术?”
香见脸色煞白,整个人顿时就僵在了那里,如木雕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