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支庞大的拓殖舰队,历经近三个月的艰难航行,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望唐堡”。当那五艘如同移动山峦般的“扶桑级”改进型巨舰和数十艘辅助船只出现在河口时,望唐堡内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新带来的三千多人,包括经验丰富的矿工、工匠、农夫和更多的士兵,以及海量的工具、种子、建材和军械,让这个摇摇欲坠的据点瞬间注入了强心剂。
宣抚使陈永昌立刻着手整顿和扩张。他任命了工曹、农曹、兵曹等属官,将人员分工,一部分加固、扩建望唐堡,一部分在周边适宜处开辟新的定居点和农庄,播种更多的“玉粟”和“赤玉果”。随船而来的矿工们,则在士兵的护卫下,开始沿着发现金沙的河床及其支流,进行更系统的勘探。
然而,向内陆的探索远比想象中困难。茂密无边的原始森林是第一个障碍,参天巨木、纠缠的藤蔓、沼泽和复杂的地形,让行军速度极其缓慢。毒虫猛兽潜藏其间,那种致人高烧不退、忽冷忽热的“沼泽热”依旧是最可怕的杀手,不断有人病倒,非战斗减员严重。
他们很快遭遇了新的土着部落。这些部落与沿海的“海贝”部落不同,更加封闭,也更加警惕和彪悍。他们使用淬毒的吹箭和黑曜石制成的锋利武器,在森林中神出鬼没,对这群砍伐森林、惊扰兽群、试图深入他们家园的“入侵者”充满了敌意。小规模的冲突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唐军虽然装备精良,但在对方熟悉的环境下作战,往往占不到便宜,反而时常被偷袭,损失不小。
关于内陆“黄金部落”的消息,也从抓到的零星俘虏口中得到了一些零碎的证实,但具体位置依旧迷雾重重。陈永昌意识到,想要找到并获取那传说中的大量黄金,绝非易事,可能需要数年甚至更长时间的经营、渗透和征服。新大陆的困境,不仅仅是生存,更是如何在这片充满敌意而又广袤的土地上,找到并消化那诱人的财富。他不得不调整策略,暂缓大规模向内陆进军,转而优先巩固沿海据点,发展农业和基础手工业,同时继续与那些相对友好的沿海部落加强联系和贸易,试图通过他们,间接了解和影响内陆。
长安,随着拂林庞大的“文化使团”以及那位身份特殊的“艾琳公主”抵达,确实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
使团进献的礼物极其丰厚,除了常规的珍宝,最引人注目的是数十箱精心包装的羊皮纸和莎草纸抄本,涵盖了哲学、数学、几何、天文、医学、建筑等诸多领域。狄奥多西在进献时,特意强调了这些典籍在西方文明中的崇高地位,以及拂林希望与大唐进行“最深层次智慧交流”的诚意。
李琰在麟德殿接见了使团。他翻阅了几本已经初步翻译出概要的典籍,尤其是《几何原本》中的逻辑推演和《理想国》中的城邦构想,确实让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欣赏。他赞赏了拂林的诚意,并表示大唐的翰林院和格物院将认真研究这些来自远西的智慧。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更多是落在了那位随行的“艾琳公主”身上。她年方二八,继承了罗马贵族深邃而立体的五官,肌肤如雪,碧眼如湖,一头金色的长发如同流淌的阳光。她不仅容貌绝美,更难得的是举止端庄中带着一丝异域风情,落落大方,在殿前应对李琰的几句简单问话时,声音清脆,言辞得体,显然受过极好的教养。
她的出现,立刻成为了长安贵族圈热议的焦点。人们私下议论着这位西方藩属国公主的美丽,也揣测着安苏娜女王将其送来的深意——这几乎是一种不言自明的、更为柔顺和隐晦的“献身”。
上官婉儿和阿史那云自然也听闻了此事。上官婉儿依旧从容,只是吩咐内侍省按规制妥善安置艾琳公主,并未多言。阿史那云性格更直率些,在一次与李琰独处时,半是玩笑半是试探地说:“陛下,那位金发公主,倒是生得一副好模样,看来拂林女王,为了讨好陛下,真是费尽心机呢。”
李琰闻言,只是笑了笑,伸手将阿史那云揽入怀中,手指轻轻摩挲着她因习武而略显粗糙却充满力量的手掌,低声道:“云儿何时也学得这般小心眼了?朕之心胸,容得下四海,亦只容得下几人。外邦进女,不过如同贡品中的奇珍异兽,观之即可,岂能入心?”他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瞬间抚平了阿史那云心中那点小小的不快。帝王的柔情与掌控,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位艾琳公主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她的命运,将与东西方关系的未来,微妙地联系在一起。
东宫,拉什米卡自然也听说了艾琳公主的事情。她心中先是本能地一紧,随即又放松下来。毕竟那是皇帝身边的事,距离她还有些遥远。她更关心的是眼前。
在她持续不断的、看似无心的“枕边风”影响下,太子李琮对太子妃王氏及其家族势力的警惕心日益加重。他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与王家关系密切的属官,反而更加倚重杜怀信等一批由他亲自提拔或拉什米卡间接推荐上来的年轻官员。
这一动向,自然引起了朝臣的注意。一些与王家交好或秉持正统观念的官员,对于太子“惑于胡女”,疏远正妃及其背后势力的行为深感忧虑。几名言官已经开始搜集材料,准备上书劝谏太子,希望他能“亲贤臣,远色惑”,维护嫡庶尊卑,以正东宫之风。
一场因拉什米卡而起,围绕东宫权力格局和未来朝局走向的暗流,正在长安的官场下悄然涌动。拉什米卡凭借太子的宠爱和自己的智慧,虽然暂时占据了上风,但也将自己置于了风口浪尖,她未来的每一步,都需更加如履薄冰。
新大陆的拓殖在困境中摸索前行,长安城则在异域美人与宫廷暗流的交织中,维持着表面的繁华与平静,等待着下一轮风波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