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掉下的那块泥还没扫，刘邦已经开口了。
他没看旁人，直接点了韩信的名字：“你刚才有话要说？”
议事厅里没人接腔。上一章的火盆早灭了，灰也冷了，但空气还是绷着。刚才那阵铃响得蹊跷，谁都不想第一个开口。
韩信往前走了一步。
他站的位置和之前一样，靠墙，不抢眼。但他一动，所有人视线都跟着偏了半寸。
“算法的事，我有进展要报。”他说。
刘邦靠在椅背上，手指敲了两下桌面：“说。”
“上个月，长沙国来人，想用两千头活牛换一套边境预警模型。他们边境常有山民越界，自己查不清路线，守不住口子。”
“咱给？”刘邦问。
“给了。但不是原版。我做了简化，只留热力追踪和路径预判两个功能，数据更新延迟六个时辰。”
“防他们学精了反咬一口？”
“是。”
刘邦笑了：“那你这算法，现在算不算走出国门了？”
“不止。”韩信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图，“南越那边也接上了。他们用的是移动商队监控模块，能提前标出盗匪可能埋伏的路段。试运行二十天，劫案少了七成。”
“哦？”刘邦坐直了，“他们付什么？”
“三百船海盐，外加十年免税通行权。”
“划算。”刘邦点头，“接着说。”
“匈奴左部前些日子派了使者，点名要买‘排兵推演系统’。被我拦下了。我没给真模型，给了个演示版，只能跑固定战例。”
“他们用了？”
“用了。据说单于亲自看了七天，最后下令全军禁用旧阵法，改练我们演示里的‘三段击穿’。”
厅里静了一下。
有人低头记东西，笔尖划纸的声音特别清楚。
刘邦站起来，在厅里走了两圈。这次他没提质疑，也没说谁背后捅刀。他走到韩信旁边，拍了下他肩膀：“你这不光是打仗厉害了，现在还能当买卖人使。”
韩信摇头：“我不懂交易，都是按协议走。狗肉债系统自动生成合同，盖章即生效。他们拿资源来，我们给技术授权，明码标价。”
“挺好。”刘邦笑出声，“以前是咱派人求人帮忙，现在是别人排队等咱审批。这脸面，挣回来了。”
他转过身，面对空荡荡的大殿：“以后这事儿就叫‘技术输出’。不是泄密，是展示实力。他们能抄招式，练不出咱这套内功。”
韩信低声说：“核心代码都在中枢机房，远程控制权限开关。一旦发现异常使用，立刻断连。”
“那就没问题。”刘邦抬手，“从今天起，你就是大汉科技使者。”
韩信一愣：“这称号……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刘邦打断，“你打得赢仗，也配得上传名。别人都喊你军神，可你干的不只是打仗的事。算法救人命，保商路，护边疆，这些功劳，不比砍几个脑袋实在？”
韩信没再推辞。
他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刘邦认准的事，九头牛拉不回。
刘邦回头喊史官：“记下来，韩信使越三国，算法落地两藩一夷，为大汉首开科技外宣之先河。”
笔落下的声音很轻，但所有人都听见了。
那一刻，殿外钟声响了三下。
不是警报，也不是召集令。是政令发布的信号。
消息会顺着驿站传出去，一天五百里。不出十天，边境小城的茶馆里就会有人说：“听说了吗？咱们的算法，连匈奴都服了。”
韩信站在原地，没动。
他不习惯这种场面。他更愿意半夜一个人在机房调参数，看数据流滚动。但今天不一样。他成了某种象征——不是武将，也不是谋士，而是一个新东西的代表。
刘邦走回座位，语气轻松了些：“接下来打算怎么推？”
“我已经在做多语言版本。”韩信说，“长沙国用楚语界面，南越用俚文标注，匈奴那边准备上通古斯音译。操作流程尽量简化，争取让识字的人都能上手。”
“收费呢？”
“按使用时长和功能模块分档。基础版便宜，高级版贵。也可以用实物抵扣，比如马匹、铁矿、木材。”
“跟狗肉债一个路子？”
“差不多。只不过这次换的是技术使用权，不是兵力。”
刘邦咧嘴笑了：“行啊，你这也学会搞经济了。以后萧何要是嫌拨款不够，你就去外面拉赞助。”
两人之间的气氛松了下来。
刚才那种压抑感，像是被钟声敲散了。
没有人再提送礼名单，也没人追问那个递辞呈的养马人。风向变了。内部猜忌还在，但眼下有一件更大的事压过了它——大汉的技术，正在走出去。
刘邦忽然问：“有没有人想偷代码？”
“有。”韩信点头，“上个月抓到一个南越来的探子，混进了培训营。他记下了操作步骤，但不知道后台验证机制。我让他跑了三天，看他能把信息送到哪，最后顺藤摸瓜端了个情报窝点。”
“处理了？”
“移交地方，按律办了。”
“该杀就杀，该关就关，别手软。”刘邦说，“但别吓着合作方。咱们要的是敬畏，不是恐惧。”
“明白。”
“还有别的国家来问吗？”
“西羌派了信使，想买山地行军预测模块。滇国也在谈，想引进城市安防系统。”
“城市安防？”刘邦挑眉，“他们哪来的城？”
“新建的，仿咱们的格局。”
“哟。”刘邦乐了，“连房子都开始抄了？”
“是。”
“那你给他们用正版？”
“给。但加了地理锁。系统只能在滇国境内启动，带出国就失效。”
“聪明。”刘邦竖起拇指，“防盗版这一套，你比商人还像商人。”
韩信嘴角动了一下，没说话。
他知道刘邦是在夸他。
但这不是夸不夸的问题。他知道这一步必须走稳。技术输出不是施舍，是建立规则。谁用了大汉的算法，就得遵守大汉定的标准。久而久之，整个大陆的军事逻辑都会被重新塑造。
而这一切，才刚开始。
刘邦坐回椅子，手搭在扶手上：“你觉得，五年后会怎么样？”
韩信想了想：“如果推广顺利，一半以上的边境冲突都能提前预警。商路安全提升，税收自然涨。各国军队的反应模式也会趋同，战争成本变高，大规模开战的可能性降低。”
“听上去像天下太平？”
“不是太平，是制衡。”
“我喜欢这个说法。”刘邦点头，“不指望谁当好人，只要他们知道动手不划算，就够了。”
他顿了顿：“那你下一步，准备往哪推？”
“北方。”韩信说，“我想试试把算法接入游牧民族的迁徙管理。他们每年换草场，路线固定，但经常因为争夺水源起冲突。如果我们能提供共享调度模型，或许能减少摩擦。”
“让他们也按你的图走？”
“对。”
“万一他们不听呢？”
“那就让他们吃一次亏。”韩信声音没变，“等他们被打惨了，自然会回来找我们买解决方案。”
刘邦哈哈大笑。
笑声在大殿里撞了几下，震得梁上灰尘轻轻抖了抖。
他指着韩信：“你这张脸看着老实，心里一点没放过敌人。行，这事你放手干。需要什么资源，直接报我。”
“需要一批懂少数民族语言的技术员。”
“批了。”
“还要开放部分边境数据接口。”
“可以，但设限权归你。”
“好。”
刘邦靠回去，闭眼几秒，又睁开：“你知道外面现在怎么叫你吗？”
韩信摇头。
“有人说你是‘算圣’，有人说你是‘兵脑’。还有人说，你脑子里装的不是人脑，是台永不停歇的推演机。”
韩信没回应。
他知道这些话迟早会传进来。
但他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下一版算法什么时候上线，是下周要测试的跨境数据加密协议，是那个试图破解系统的时间戳漏洞能不能堵住。
刘邦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人比任何时候都可靠。
不是因为他会打仗，也不是因为他懂谋略。
而是因为他总在往前走，一步不停。
殿外的钟声又响了一下。
这次只一声。
韩信抬头看了眼门外。
阳光照在台阶上，把影子拉得很长。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像是在空中敲下一个确认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