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翼戎人骑兵的溃败宛如多米诺骨牌开始迅速蔓延到了整个戎人军队。
事实上戎人骑兵能一直坚持到现在,完全依赖着兵力上的优势。
三万打一万!
优势在我!
纵然薛云率领重装骑兵直接凿穿了戎人大军,但却没有造成太多的伤亡。
何况早有防备的戎人高层果断采取了避战模式,尽可能绕开薛云重心都集中在他的其他兵马身上。
可左翼的戎人骑兵规模达到了上万之数,他们在让薛云杀崩后引发的连锁反应是极其可怕的。
“戎人败了,戎人败了……”
战场之上。
薛云一方的骑兵们不乏聪明灵醒之人。
在看到左翼戎人骑兵溃败后,当即用魏戎两种语言高声怒喊起来。
看不清战场形势蒙在鼓里的其他戎人骑兵听闻,下意识便产生了慌乱。
尤其是在亲眼目睹己方左翼骑兵确实溃逃后,士气都瞬间跌到了谷底。
“杀杀杀!戎人败了!”
胡山状似疯癫地拿着弯刀疯狂挥舞向眼前转身逃跑的戎人。
他原本的横刀早都在战斗中严重卷刃无法使用。
不过战场上最不缺的便是兵器。
自己的武器不能用了,但可以拿敌人的武器继续用。
“阿山!冷静!冷静啊!”
追在胡山后面的胡老汉气喘吁吁地不断焦急大喊。
要说累恐怕他是这场战斗最累的人之一。
为了保护胡山,他都不知道奋力拦下了多少戎人。
都说战场上刀枪无眼,无非是一旦混战起来随时都可能遭到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简直是防不胜防。
所以想要在战场上保护一个人的周全想想都知道其中的难度。
奈何胡老汉就这么一个儿子,没办法,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护卫他的周全。
“爹,戎人都败了,赶紧的,快杀,这正是立功的好时候了!”
未曾想看似疯癫的胡山却忽然扭头兴奋地朝自己老爹大喊了一声。
虽然是初上战场又是第一次杀人,热血上头陷入疯狂很正常。
但人不可能一直疯狂下去,脑子迟早都会清醒过来。
胡山也是杀着杀着便渐渐回神,不过他在发现老爹一直在掩护保卫自己的周全后,干脆又丢了脑子,全副身心都投入到了战斗厮杀里。
这是他对老爹的信任,他相信有老爹在自己就一定会没事的。
正如从小到大的一样。
“……狗日的胡山!回头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胡老汉同样反应了过来,知道儿子是故意充耳不闻后当场破口大骂起来。
只是骂归骂,人还是要保护的。
“杀!”
与此同时。
薛云已经率军突入了右翼的戎人骑兵,目标自然是逃入其中的戎人高层。
挥舞的马槊挑飞了一个个阻拦在面前的戎人。
没过多久。
右翼的戎人骑兵如同雪崩般败退。
不是他们不能再战下去,也不是他们没有勇气继续拦截薛云他们。
而是在发现自家首领长官逃跑的身影后,其余的戎人哪里还绷得住。
再者。
从北境到草原接连惨败给薛云后,戎人里能征善战的勇士早都死得七七八八了。
如今召集的戎人骑兵不能说是乌合之众,但战斗意志方面是远不如他们的前辈。
眼看好处都还没有捞到就要跟人拼死拼活,换了谁心里都不太乐意。
所以自家首领长官的逃跑都给了他们一个不想再战斗下去的理由。
你们逃了,那我们也逃。
反正事后也追究不起来。
“逃得真快……”
薛云缓缓勒停精疲力竭的战马,目送着远处飞快逃亡的一众戎人高层。
他也没有想到,对方完全不要脸了,甚至根本都不在乎输赢。
一看自己率军追来立刻夺命狂奔停都停不下来。
连续的冲锋以及追赶下。
他能坚持住,可座下的战马却坚持不住了。
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戎人高层从眼皮子底下逃走。
“一路给老子追杀下去,追到他们完全溃不成军为止。”
薛云当即让人将自己的命令传了下去。
戎人高层可以逃,但他们麾下的戎人骑兵却必须死。
不然等到他们重新收拢兵马又能卷土重来。
而他可没有这么多时间和对方继续浪费下去。
毕竟幽都府还等着他回去坐镇。
这一战从中午打到了晚上。
也不知道是否老天眷顾的关系。
今晚的月色格外明亮,将整个草原都映照得亮堂堂的。
这无疑给追杀戎人的骑兵提供了极大的帮助。
他们有如此强大的动力追杀戎人不单单是因为薛云的命令。
更重要的是在他们眼里,戎人都是一个个行走的战功可以换取前途钱财的!
追杀的过程中。
胡山脸都快笑得僵硬了。
他心里默数过自己斩杀了多少戎人。
十九个。
光凭这份斩杀功绩他都能直接在幽都府买上一座一进出的宅院了。
他一点都不怕上面赖账。
毕竟谁不知道将军的大方是出了名的。
早年跟随将军四处征战还活下来的,哪一个不是大富大贵又或者下半生衣食无忧。
最后跟着大部队又顺手斩杀了两个戎人后,上面却下令停止了追杀。
一来是时间已经太晚了,二来是追杀的戎人都三三两两地四处逃窜开来,再追下去无异于浪费时间。
依依不舍地返回后,原本绷紧的神经都随之放松下来。
那一刻。
胡山仿佛浑身都抽空了力气一样,双眼一黑,人都差点从马背上坠下来。
好在胡老汉及时伸出枪杆扶住了他,神色无比紧张地关心道,“阿山,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就是浑身酸痛使不出力了。”
胡山强打起精神,龇牙咧嘴地朝自己的老爹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战斗厮杀的时候他丝毫都没有感觉到疲惫伤痛。
谁知打完仗一放松下来,所有的疲惫疼痛瞬间席卷而来,以至于他现在身体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还好还好,应该是脱力了,赶紧爬马背上休息吧,千万别掉下来了。”
胡老汉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曾几何时他也有过类似的体验,但只要不是受了什么致命伤就好了,回去躺个十天半月就能恢复了。
等他们回到营寨的时候。
天边都亮起了微弱的光亮,至于暖身暖胃的肉汤都已经熬煮好了,甚至还有刚出炉的大饼能直接拿来吃。
但大多数骑兵都已经累得没有什么胃口,等到解散后,各个都直接返回帐篷倒头边睡。
胡山在回程路上的时候便已经趴在马背上睡着了。
到了军营后还是胡老汉帮着儿子卸甲背回了帐篷休息。
父子俩这一睡便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不少士卒都是如此。
“再休息个两天我们便能回家了。”
吃完早饭,胡老汉便收到了上面的命令,顺便把话带给了同什伍的人。
不过也没多少人了。
一战下来。
胡老汉这个什伍都死得只剩下三个人,伍长孙勇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战死了。
不过他早已经麻木习惯了。
这些年来他的伍长换了一轮又一轮,要么战死,要么升迁,但前者显然占据多数。
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感谢自己儿子这回作战勇猛拼命。
他们这一队立下的战功最多。
队长明确对他说了,回头自己大概率会升任军司马,而下一任队长便是他了。
至于他儿子。
正常情况下以他的战功升任队长毫无问题,奈何队长的名额有限,而他又投军不久。
所以暂时只能当个什长,当然,如果胡老汉愿意让位的话,他儿子自然可以当队长。
只是胡老汉想了想。
他倒不是太过在意队长这个职位,只是让给儿子的话,以他在战场上疯狂的表现,一旦成为队长指不定都会把他这个老爹不放在眼里。
最后干脆还是不让了好,起码有他约束管制也能避免白发人送黑发人。
“将军,伤亡与战果清点出来了……”
营寨大帐。
副将钱大勇正在向薛云进行汇报。
“说。”
薛云赤裸着缠满绷带的上半身,看似心不在焉地说了句。
身为主帅亲自冲锋陷阵,难免会遭敌人“特殊照顾”一番。
所以受伤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好在伤势不重,多是皮肉伤罢了。
但为了以防破伤风或者毒之类的,还是敷药治疗包扎一下为好。
“此战我方共有一千二百三十六人战死,伤两千七百四十,而戎人战死七千八百余,俘虏四千二百余……”
钱大勇当即恭敬地如实回答。
“余贵,可以确定戎人都已经溃散难以收拢重新起来了吗?”
薛云微微颔首,反倒是将目光落在了一旁默不作声的余贵身上。
“回大人,根据斥候的汇报,戎人大军溃败后都已经四散而逃,即便想要收拢重组,最多也只能收拢三五千人。”
余贵连忙站出来道。
骑兵在追杀戎人骑兵的时候,斥候同样在队伍里。
骑兵停止追杀返回的时候,斥候却仍旧在继续追踪侦查。
一天下来。
据部分斥候所言,不少戎人骑兵都逃到了一两百里外了,停都停不下来,恨不得跑死胯下战马也要远离薛云骑兵的追杀。
“戎人俘虏呢?”
薛云又扭头看向了钱大勇。
“人都还在看押着。”钱大勇立刻道,“不知将军打算如何处理他们?”
“把他们的大拇指都砍了,回程的时候带上一起,到时候发配去矿场或者修路去!”
按照薛云以往的习惯肯定会坑杀这些戎人俘虏筑成京观。
但如今想想这样还是太便宜他们了,还不如废物利用用来当作奴工。
砍掉大拇指的话等于完全剥夺了他们使用武器的能力。
毕竟四千来俘虏一旦生乱,势必会引发不小的麻烦。
而他不过是把隐患扼杀在摇篮里。
“卑职遵命!”
钱大勇浑身一震道。
“继续让斥候追查戎人高层的下落。”
薛云想了想,最后朝余贵交代了一声。
他不喜欢意外。
离开营帐之前,他必须要知道戎人方面是否会重振旗鼓再次袭来。
不怪他如此保守谨慎,因为魏帝这个血淋淋的前车之鉴便摆在眼前。
当初魏帝同样率军击破了戎人的主力大军。
奈何楚王谋反作乱不得不选择秘密撤离,而戎人愣是迅速收拢好溃军反败为胜。
万一戎人又使出这一招,薛云都只能自食其果。
“是!”
余贵二话不说道。
接下来两天的时间里。
营寨里的士卒都难得迎来一段放松安宁的日子。
说休息便是休息,只要不违反军纪自己想干嘛就干嘛。
而火头军那边从早到晚都有准备丰盛的餐食,饿了随时都能过去吃。
胡山则比较悲剧,由于皮肉筋骨严重拉伤的关系,这几天都只能躺在帐篷里调养。
“阿山,明天就要集合回去了,你这情况还撑得住吗?”
一直照顾着儿子的胡老汉看到卧床不起的胡山,顿时忧心忡忡道。
上面已经发过话。
受伤不适合行军的话可以留在营寨养伤,直至养好再归队。
可是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任谁都不想留在营寨。
大家都知道营寨是直面草原戎人的桥头堡,随时都需要面临戎人的威胁。
即便没有,日子都过得异常枯燥乏味。
一帮大男人,连个女人都没有。
闲的时候都能蹲地上数蚂蚁,换了谁都难以忍受这样的生活。
“没事,我撑得住,只是平常活动不能用力罢了。”
胡山同样不想留在营寨,爬他都要爬回幽都府。
“行吧,你也别太勉强自己,免得留下什么后遗症状。”
胡老汉不由叹了口气。
哒哒哒——
忽然,帐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顿时吸引了父子俩的注意。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在营寨纵马?”
胡山下意识嘀咕了一声。
根据军纪条例规定,非战争期间任何人都不允许在营寨纵马,除非有特殊情况。
“估计是禀报紧急军情的斥候吧。”
胡老汉想了想,在他印象里凡是胆敢在军营纵马的基本都是传递军情的家伙。
因为对方确实有特殊情况,往往都能免于责罚。
“紧急军情?难道是戎人又来了?”胡山皱眉思索道。
“不太可能,据说戎人大军已经让我们给打废了,基本没可能再卷入重来。”
胡老汉摇了摇头,他在军队里虽然职位低,但资历还是有的。
有资历就意味着有人脉,哪怕人脉不多也是人脉。
所以他想要知道一些内情实在太容易了。
“不是戎人……难道……”
胡山喃喃着,眼睛陡然瞪大。
“幽都府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