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子分析仪的不见了。”许栀咬着嘴唇清点设备，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失落。
殷霁珩却牵起她的手，笑得温和：“跟我来看看这个。”
许栀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他走到了西厢房。
推门一看，她很快瞪大了眼睛。
整个西厢房被他改造成了一个工坊，墙上挂着她曾经随手画下的现代实验室示意图，工作台上摆放着各种青铜打造的仪器。
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那个巨大的青铜圆盘，上面精确錾刻着经纬线。
“虽然不能完全复刻你说的‘光谱原理'，”殷霁珩指向角落里几个正在调试的水晶装置，“但太史令说，水晶能分光，我记得我看过一些你们那里的书也有提到这一点，尝试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你要的效果。”
许栀心头颤动，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切。
许久后，才咯咯咯笑出声，转身扑进殷霁珩怀里，紧紧搂住他，，闻到他衣襟上熟悉的松木香。
“殷霁珩……谢谢你，阿珩，谢谢你。”
她的心有些不受控制地朝着面前人靠近，剧烈无比地跳动起来。
殷霁珩被她突如其来的主动一抱吓到了，片刻后，才收敛惊讶，露出温和眸色，轻轻回抱住她，唇角上扬。
窗外，新栽的栀子花在风中轻轻摇曳，洁白的花瓣上还带着晨露。
赵静仪将一袋金叶子掷在破庙草垛上，面前十几个蒙面盗匪眼睛发亮：“这女人前不久得了皇帝的命令要去考察皇陵。”
“你们务必要抓准时机，要知道，只要拿下她的命就好了，其他人能不杀就不杀，不要引火烧身……”
而她不知道的是，庙外槐树上，一名影卫正无声记录着一切。
许栀前往皇陵的马车辘辘向前，山道两侧的密林突然惊起飞鸟。
“嗖”的一声箭响，为首盗匪的咽喉已被翎箭贯穿。夜风玄甲银枪的身影从崖壁跃下，枪尖挑飞三把劈向马车的长刀。
“留活口！”他冷喝一声，影卫们顿时收紧包围圈。
许栀镇定地坐在车内，听着外面打斗声渐歇。直到殷霁珩染血的手递进来一枚赵府令牌，她才轻叹一声：“果然是她。”
“一个别留。”殷霁珩冷淡开口，不知从何处骑来一匹黑马，载着他很快拦在了许栀的马车前。
很快，刑部地牢的火把就将赵静仪惨白的脸照得如同恶鬼。
“你们不敢杀我！“她疯狂摇晃铁链，“我祖父是……”
“前礼部尚书，昨夜已向陛下请辞，”殷霁珩将供词扔在她脚下，“你买凶的黄金，铸的是内务府印记。”
许栀站在阴影处，看着这个屡次陷害自己的女人瘫软在地。她忽然觉得索然无味，转身时只留下一句：“你似乎并不知道该如何去争取自己所爱之人，因而只会受到憎恶。”
流放地的破屋里，孟宴卿捏碎信笺，咳出的血染红了他的笔墨。
“侯爷！听说靖王府的人包围了赵家……”侍从话音未落。
孟宴卿瞪大了眼，剧烈咳嗽起来。
赵家，可是他的一大助力啊，怎么会……
“不能等了，我要找到许栀。”
……
第二日一早，许栀坐在车上，眸色沉沉，思虑深深，她摸了摸自己藏在衣袖里的那本史书。
那还是皇帝派她修缮皇陵之前给她准备的资料，大概是怕她分辨不清楚这地下迷宫。
她闲来无事翻看了几本，谁知居然会在这个纪传体上读出几分亲切感，直到看到“通晓异术，能预知未来”她便有如五雷轰顶。
再一细看，竟是一前朝皇妃的传记。
许栀心中隐隐有些答案，但还需证实，便马不停蹄地赶往皇陵，希望在此处找到些线索。
只不过没想到路上会被人埋伏。
“还好留了活口，”一旁的殷霁珩眸色发冷，“倒是招供得很快，而且刚好古物司进贡的那批古董中藏了赵静仪做了手脚的东西，被皇帝看到了，罪加一等。”
许栀眯了眯眼，抬手支着下巴，面露不解：“这些人都喜欢找死……”
子时的皇陵地宫，孟宴卿循着消息赶到此处，踉跄着来到地宫前。
“你们是说，”他扭头看了眼身后亲信，“许栀来这里是和她手里的古铜镜有关？”
他眸光闪烁，带着分外诡异的神采，一瘸一拐地推开石门。
“就是那个……”他一眼瞧见了石台上的半面青铜镜，刚要扑上前去，却触动了暗弩机关。
淬毒的箭矢贯穿肩胛时，他愣住了，垂下头，颇为无奈地看着贯穿胸口，夺走呼吸的箭矢。
再一抬头，那熟悉的镜面映出他扭曲的脸，恍惚间竟变成许栀初遇他时的模样。
“如果当年……”他话说不出口，一下子跌倒在地，身后亲信急忙上前，一瞬之间引来万箭齐发，终归寂静。
许栀和殷霁珩走入地牢时，血已经浸透孟宴卿的衣袍。
他涣散的瞳孔在看到她的瞬间似乎亮了一下，嘴唇蠕动却发不出声。
古铜镜从他怀中跌落，镜面裂痕处渗着暗红。
殷霁珩默默退到甬道外，许栀万分意外地站在不远处看了半晌，很快冷笑了下。
原来先前那死前给她写血书的戏码也是骗她的，原来那日被砍头的不是他，原来孟宴卿直到这个时候，才真正地死了。
可她已经见过他死过一次，如今再看，反倒是心中半点波澜没有。
那双眼睛就这样盯着她走入的位置，莫名让她心生烦闷。
许栀走上前，蹲下身，轻轻合上那双不肯瞑目的眼睛。
“搜查一下吧，”她头也不回地和身后殷霁珩说着，“小心这里的一切，找到皇妃的东西就好。”
殷霁珩点了点头，身后侍卫谨慎上前，一点点摸索起来。
许栀似有所感地低头看了眼自己怀中的古铜镜，镜子在靠近此处的时候便愈发滚烫起来，此刻更是发出细微嗡鸣。
她将那半块镜子从孟宴卿怀中取出，擦去上面血迹：“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东西，没有的话我们还是赶快撤退吧。”
殷霁珩上前轻轻牵住她，发觉她手掌有些冰凉，不由得微微皱眉。
“我没事，”她扭过头，冷眼看向身后的孟宴卿，“把他抬出去找个地方葬了吧，好歹也是个侯爷，但总归还是不适合和皇亲国戚葬在一起。”
她话语平静又冷淡，着实没有更多情绪。
“为他处理一下后事，也算是相识一场最后的礼貌了。”
殷霁珩攥紧了她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许栀没说话，带着镜子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