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把记录仪从衣兜里拿出来，屏幕还停留在那帧异常的画面。她盯着那处热源区域的波动痕迹，手指在边缘轻轻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指纹。晨风穿过临时指挥站的铁皮门框，吹得桌上的文件微微翻动。她没去压，只是将设备接入主控终端，投影光束亮起，一张红外图像缓缓铺展在战术屏上。
苏悦几乎是踩着她的脚步进来的，手里拎着两杯热饮，放在桌上时发出轻微磕碰声。“你脸色很差。”她说。
“还没到倒下的时候。”林晚打开数据日志，调出昨晚采集的所有样本信息，一条条排列在侧边栏，“我在城东发现了新的痕迹——能量残留、人为掩盖的出入口，还有这个。”
她点击放大，屏幕上出现那块铁皮上的标记。齿轮形状，断齿位置精确，三条细线呈放射状延伸。
“这不是原来的组织徽记。”苏悦凑近了些，“但他们用了同样的逻辑。”
“说明有人在继承他们的方法，但不想让人认出来。”林晚声音平稳，没有起伏，“昨晚的能量泄露不是意外。有信号被传出去了，就在终止程序启动前两秒。”
房间里陆续进来几个人，都是昨夜参与行动的核心成员。有人坐下，有人靠墙站着，目光都落在屏幕上。一名男队员皱眉：“我们刚结束一场大战，现在说又有新威胁？证据呢？”
林晚没说话，只是将红外扫描的三组数据依次播放。热源稳定存在，压力变化清晰可辨，烟囱排烟轨迹也做了动态重叠分析。
“地下有人活动。”她说，“或者，那里是某个中转节点。不管是哪种情况，我们都不能当它不存在。”
另一人摇头：“可云都现在是什么状态你清楚。警报才解除不到六小时，市民还在疏散，媒体已经开始追问真相。这时候再派人深入调查，一旦出事，整个城市都会乱。”
“那就等他们主动杀回来？”先前那人语气加重，“上次我们以为结束了，结果呢？赵铭藏了那么多年都没暴露。谁知道这次是不是又等一个十年？”
争论很快分成两派。一派主张立刻组织小队突入，掌握主动权；另一派坚持先上报高层，由官方力量介入，避免私自行动带来的政治风险。
林晚听着，始终没有打断。她慢慢闭上眼，再睁开时，视线逐一扫过每个人的面孔。当目光落在那个最激烈要求进攻的队员身上时，她悄然启动了“心灵洞察之镜”。
画面一闪——对方脑海中浮现出的是昨夜战场上的爆炸火光，同伴倒地的身影，还有他自己跪在地上握枪颤抖的手。不是愤怒，是恐惧。他急于出击，是因为害怕再次被动承受伤害。
转向另一个反对者，她的思绪像被锁住的抽屉，表面平静，内里却反复浮现“追责”“处分”“越权”这几个词。她在怕承担责任。
苏悦的情绪最清晰：担忧，但信任她。她不希望林晚再冒险，却又知道，如果此刻退缩，将来可能付出更大代价。
林晚收回视线，心跳略快。这是今天第二次使用能力，剩下一次必须留到最后关头。
“我们现在不动手，不代表危险会等我们。”她开口，声音不高，却让争吵停了下来，“我不主张强攻，也不建议上报。官方流程太慢，而这种级别的隐秘行动，一旦惊动上面，消息反而更容易泄露。”
她指向屏幕中的坡道位置：“我要做的，是外围侦查。派两个人，带基础装备，只观察不接触。确认里面是否仍在运作，是否有人员进出规律，再决定下一步。”
“万一他们发现呢？”有人问。
“所以不能冒进。”林晚调出工厂周边地形图，“从北侧排水渠切入，那里有天然遮蔽，视野死角多。行动时间选在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那时阳光角度最适合隐蔽移动。”
会议室安静下来。
“你觉得他们会反击？”苏悦低声问。
“我不知道。”林晚看着红外图像上那一抹微弱的温度，“但我能确定，他们不想被看见。既然藏得这么深，就不会轻易暴露自己。这说明他们还没准备好，或者资源有限。”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比他们快一步？”
“暂时是。”林晚点头，“但不会太久。”
有人叹了口气：“可就算这样，也是拿人去赌。谁保证那下面不是陷阱？”
林晚沉默了一瞬。“我不会让任何人单独行动。我会亲自制定路线，设定应急信号，并且全程监控通讯。一旦有任何异常，立即撤离。”
“那你呢？”那人盯着她，“你昨晚几乎撑不住，现在还能做什么？”
林晚没回答，只是伸手按了下肋间的旧伤。疼痛早已麻木，但她记得那种撕裂感。她抬起眼：“我知道自己的极限。正因为我经历过崩溃，才更清楚什么时候该停，什么时候必须往前走。”
没人再说话。
片刻后，苏悦走到控制台前，打开了加密频道列表。“我来安排通讯支援。用老方式传信，不留电子痕迹。”
林晚点点头，转身调出侦查方案草图。笔尖在纸上划动，标注出每一个可能的风险点。她的手还在发虚，线条有些歪斜，但她一笔一笔描得认真。
会议结束时，夕阳已经照进屋子。几名队员陆续离开，只剩下苏悦站在门口，回头看她。
“你真的不休息一下？”
“等他们出发以后。”林晚头也没抬，继续修改着撤离路径的设计，“现在每拖一分钟，对方就多一分准备时间。”
苏悦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带上了门。
林晚独自留在战术屏前，手指轻点红外图层，反复回放那帧压力变化的画面。她放大到极致，试图看清地板震动的方向是从左往右，还是相反。指尖下的触控板忽然一顿。
画面中，原本静止的热源轮廓，在某一帧里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偏移。
不是一个人。
是两个。
她迅速倒回去，逐帧查看。第三十七帧，第四十一帧，第四十五帧——每次偏移间隔约四秒，轨迹呈直线推进，像是有节奏地巡行。
有人在地下巡逻。
而且，频率固定。
她立刻抓起记录仪，重新导入原始数据。冷光映在她脸上，映出一双清醒到底的眼睛。侦查计划需要调整。原来设想的安全窗口，可能根本不存在。
她按下通讯键，准备叫回已经出发的队员。
就在按下发送的前一秒，终端突然弹出一条自动警报——
外部感应器捕捉到一组低频震动，来源方向与废弃工厂完全一致。
持续时间：三秒。
强度：轻微，但非自然产生。
她盯着那串数字，手指悬在按键上方，没有落下。
屋外，暮色沉沉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