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艹 !”黎渊脱口而出一声国骂。
这又怎么了?被刺激太过彻底不做人了?
黎渊寻思着,自己还有更过分的还没说呢,这是个人明眼都能看出有问题的“陆长元”,心理也太脆弱了吧?
不过,此刻的陆长元虽然人发生了诡异变化,但是却没有如之前一样做出攻击行为。
他整个人仿佛被定格在了原地,除了那口中持续的“嗬嗬”声,显示他还是个活物外,其余都与死人无异。尤其是那露出的半截舌头,瘆人之余还多添了几分搞笑。
像智力有严重缺陷的二傻子。
黎渊瞅了眼自家师尊,对方早在陆长元从石堆后出来的那刻,就把秋水剑收入储物袋了。此刻,两手空空,双臂交叉在胸前,像个没事人一样,格外从容淡定。
如果旁边有根柱子,估计还要倚靠着。黎渊面无表情地想,在心里呵呵冷笑,他自觉看透了一切,自己师尊懒骨头毛病又犯了。都怪这地方过于空旷,限制了隋明昭发挥。
被限制发挥、没有柱子靠着的隋明昭,捕捉到了徒弟一闪而过嫌弃的眼神。他讶异地挑了挑眉梢:“你那是什么眼神?别以为闪的快为师就不知道。累了大半天了,还不允许为师歇一下么?”
黎渊简直目瞪口呆,再次被自己师尊厚脸皮折服,他差点不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
累?从开始到至今,隋明昭做过什么吗?哦,除了收秋水剑进储物袋。就做了这么一件事,他累?他累啥?
就连陆长元之前那两次刺杀,都是黎渊独自挡下的。隋明昭出力了没有?没有!
见徒弟脸冷的像要掉冰碴子,隋明昭终于良心发现,他好心提醒:“为师刚才一直配合你,陪你一起笑,难道这不需要耗费精力吗?”
隋明昭语重心长:“陪笑也很累的。”
黎渊嘴角微微抽搐,看样子像是要被气笑了。
隋明昭继续,隋明昭委屈:“不信你来摸摸为师面颊,都快笑僵了。”
说着也不双臂交叉了,霎时间,缩短距离,转迅便移步至黎渊面前。此刻,俩人之间,相距不过一掌长度。隋明昭伸手抓握着黎渊手背,就要往自己脸上摸。
!!!
黎渊瞬间炸毛,猛地一挣脱没让自家师尊得逞。
即刻,俩人之间,黎渊嗖地一下跟自己师尊拉开了几米远的距离。旋即,便响起黎渊气急败坏的喝斥:“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隋明昭颇为遗憾地“哦”了声。这声差点又让黎渊应激,哦哦哦,你哦,哦个啥啊!哦你仙人板板!!!(仙人板板,问候对方祖先灵牌的意思。)
这边,黎渊在心里咒骂自己师尊,他终究心里还是有丝畏惧,不敢当面骂出来;那边,丧失神志的陆长元在那“嗬嗬”伴奏。
像是在恼怒师徒二人对他的忽略,陆长元口中的“嗬嗬”声愈发响亮。
响亮到师徒二人再也无法忽视。
黎渊不情不愿地向自己师尊方向挪动了些许,然而,鉴于自己师尊刚才恶劣的行为,经过短暂权衡,黎渊最终决定,选择暂时跟自己师尊先保持段安全距离。
于是,黎渊选择在跟隋明昭相隔一米左右的距离停下。这样子,既能看清彼此表情和听清话语,又不至于靠得太近,显得过于亲密。
黎渊还未酝酿好如何开口,隋明昭便猜到了他的想法,轻笑了笑,传音入密跟自家徒弟说道:“你不是跟他关系还算不错么,那就别让他痛苦了。”
隋明昭语气近乎蛊惑:“去吧,去杀了他。让他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黎渊心神一凛,撩起眼皮,目光直直的扫射向自己师尊含笑的眼眸。
隋明昭毫不避讳地跟他对视,嘴角噙着的笑容弧度都未曾改变,一副老神在在的从容模样站那等他抉择。
“为什么?”黎渊情不自禁地说出口,他没有用传音入密,而是很直白的问:“不能再抢救一下吗?”
隋明昭笑而不语。
黎渊陷入两难。
这具身体是陆长元,但里面的核不是陆长元。黎渊知道,从这个假陆长元挥掌攻击他的时候,他就猜到了。
真陆长元做人做事光明磊落,不屑阿谀奉承,性格沉稳,可称得上一句君子端方。也正因如此,明明天赋尚可,却因背后没有势力靠山,遭遇外门长老们联合打压排挤,多年都未能晋升成内门弟子。
执法堂抓不到真正的盗贼,选择没有势力靠山的他,构陷诬害妄图使其顶罪。
陆长元都没有屈服。
如此铮铮铁骨的陆长元,黎渊不相信他即便被邪修掳走,会突然性格大变,不问缘由,无脑得像只是单纯发泄个人仇恨般,来刺杀他。
所以,黎渊之前故意说些不着调的话激怒假陆长元,就是想试探一下这具身体皮下到底是谁。
只攻击他,不攻击隋明昭,还有点看不得他跟隋明昭亲近的一个……癫人。
这感觉,有些熟悉,好像似曾相识。
黎渊想起影二传信中所言,陆长元在白瑜家探查被掳走,迅速联想,心中有了个猜测,说是猜测,但他几乎可以肯定,假陆长元皮下之人不是林之平就是白瑜。
黎渊艰难开口,几乎是一字字地挤出牙缝,他问自己师尊:“他……里面的人呢?”
这个“他”,不言而喻是指陆长元。
操控陆长元身体的另一个人呢?留下一具已经丧失神志的身体,那个人跑哪了?还有,真正的陆长元,他魂灵去哪了?
瞬间,黎渊脑海里闪过了很多念头,他有很多疑问要问。
他更想问的是——这具身体真的不能留下吗?真的不能治好吗?陆长元真的不能再活过来吗?
可他问不出来。心神俱震下,他一时理不清顺序问不出这么多问题。
“跑了。”隋明昭答的非常简洁。
那满不在乎的语气,听得黎渊心头火起。他此时,再也顾不上之前决定的要保持段安全距离,猛地一个跨步,径直上前揪住隋明昭衣襟,怒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抓住!”
被徒弟愤怒地揪着衣领,隋明昭神色依旧淡然。他甚至都没有推开自己徒弟,任由徒弟大逆不道地揪着。
隋明昭半垂着眼帘,望着自家徒弟仰着头,下颚线紧紧绷着,倔强地看着他,脸上因为愤怒而升腾起红晕,执拗地等待他的回答。
半晌,隋明昭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徒弟紧绷着的侧脸。
这次,黎渊已经不在意躲不躲了。他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师尊,决意要等对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隋明昭眼神晦涩不明,仿佛蕴藏着种种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再开口时,他语调放柔,温声轻哄着,像是怕惊扰了徒弟摇摇欲坠的情绪:“现在还不是抓他的时候。你放心,到时候了,为师亲自去抓他。”
隋明昭向徒弟保证:“将他抓到你面前,由你来处置好不好?”
“可是陆长元死了!”黎渊难得语调带了些泣声,他又重复了遍,喃喃道:“陆长元死了……”
隋明昭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头,他没料到徒弟会因为陆长元的死,情绪起伏伤感成这样。
他无奈地劝哄,摆事实讲依据:“就算陆长元体内的那个人没有逃走,陆长元也早已不是陆长元了。”
隋明昭肯定道:“陆长元魂灵破碎,身体只剩一抹神识牵着,完整的已经救不回来了。”
“他没有活的可能了。”
不如杀了他,断绝身体生机,省得徒留那抹残碎的神识受苦。
后半句话隋明昭没说,他知道黎渊其实心里有数,只不过事情发生的突然,一时难以接受,才没能及时缓和过来。
道理黎渊都懂,他现在心里也想明白了,知道隋明昭说的没错。可是,他还是感觉到心里有丝说不出的悲伤。
他总觉得陆长元这么正直的人,不应该是这种结局。
倘若陆长元未曾踏入天极宗大门,未曾迈上修真之路,只是普普通通地过着平凡人的生活,他便不会因遭执法堂诬陷盗剑,为证自身清白,被邪修掳走而亡。
固然,是邪修害了陆长元,但执法堂的诬陷,同样也是造成他死亡的帮凶。
黎渊不禁唏嘘,陆长元没有亡于对大道的求索,而是殒命于阴险叵测的人心算计。何其可怜!何其无辜!
最终,黎渊用秋水剑刺入了陆长元这具身体的心脉,彻底断绝了这具破烂不堪的身体最后一丝生机。
身体死的时候,眼睛还睁着。
黎渊手掌轻轻拂过,帮他把眼睑合上。
他生前没能讨来的公道,他死后,黎渊势必要帮他讨回来。
仿若错觉般,在陆长元眼睑合上的那一刻,黎渊遽然听到了声极轻极淡的“谢谢”。
这句声音太熟悉。
跟陆长元生前的音调一模一样。
黎渊似有所觉地抬头,身边平地起了一阵微风,轻柔的吹过,拂在人脸上,带来春日的气息。
旋即,便消散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