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伤不过寥寥,更多的是一种即兴表演。
将只有一分也许还嫌多的真情,演绎得恰似千般难舍。
在自家师尊注意不到的地方,黎渊索然无味地勾了勾唇,近些时日,他的演技越发精湛,看样子,自己师尊又被他蒙蔽过去了。
真好奇啊,黎渊满怀恶意揣测,真不知道师尊的保证什么时候兑现?还需要他等多久?
但愿时间不要太久。黎渊思绪忽地一转,想到自己为隋明昭准备的毒蛊,眼里的兴奋都快要抑制不住地溢出来了。
他知道自己即将实施的行为很疯狂,可那又怎么样?他抑制不住也不想抑制,杀了隋明昭的念头,在黎渊脑海里已经想了很多年,魂牵梦萦,睡梦中想到都能笑醒的地步。
怎么可能放弃呢?
黎渊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下隋明昭,对方站在一米开外,正满面温柔的注视着他,视线相撞,隋明昭微微弯了下眼眸,温声问:“好了吗?”
黎渊适时表现出为难神色,仿佛有所顾虑,沉默片刻,开口时,声音有些低哑:“他……尸体,”
像是一时还接受不了这个词。黎渊停顿了下,果断将“尸体”改为“身体”,接着补充道:“不知道怎么处理。”
隋明昭已经走至黎渊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徒弟。闻言,他先轻笑了声,像是在缓和气氛,接下来,问话声音却透着股诡异的温和:“你是不想烧?”
黎渊心里一咯噔,心底蓦地涌上丝颤栗,转瞬即逝。他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一瞬间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但说不上来。隋明昭问的话很正常。
他其实不在乎陆长元尸体烧不烧,人都死了,烧与不烧又有什么意义?当然是烧掉好,不烧难道还要供起来?可明面上,他不能这么说,最起码要符合一下他这个为陆长元惨死痛心的人设,要表现出不想烧舍不得烧。
黎渊心里这么一琢磨,下定了主意,他忍着恶心,顺着隋明昭的话点点头,表示他不想烧掉陆长元尸体。
为了使言语更加可信,黎渊适时低头垂眸,哽咽了两句,脸上满是哀戚,再次表达了对陆长元死亡的悲痛。
他想让隋明昭开口决定烧掉。
黎渊到最后也不哽咽了,只表现出一副悲痛到无以言表的模样。
良久也没听到隋明昭再开口。黎渊长睫轻颤,他还不敢抬头,暂时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在心里直打鼓,有些琢磨不透自己师尊意思,这是被他给装迷糊了不知道怎么反应了?怎么这么久还没一句话?
急,再这样下去,他还要表演多久?!黎渊心里对自己师尊的不满又上升了一个新高度,他甚至开始在想,隋明昭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行动缓慢,做事不干脆。
黎渊刚这样想着,“做事不干脆”的隋明昭开口了,像是经过漫长深思熟虑才做的决定:“既然不想烧就不烧吧。”
黎渊讶异地抬眸,即刻又转变为欣喜的神色,不待他开口虚情假意地谢过。便听自己师尊不紧不慢地说道:“舍不得,那就放你储物袋里吧。天级储物袋,空间够大,放具尸体不成问题。”
!什么?
那怎么行?!
黎渊自忖自己不是变态,没有储物袋藏尸的爱好。更何况,真放具尸体进去,他袋子里的其他东西还能要吗?多恶心啊。黎渊断然不同意。
于是,在自己师尊似笑非笑的眼神注视下,黎渊站起身,艰难开口,委婉拒绝道:“不了,师尊。徒儿想明白了,人死如灯灭。还是让陆师侄早日安息的好。”
隋明昭煞有其事点头,“嗯”了声,问徒弟准备怎么做。
黎渊果断道:“挖个坑埋了吧。”
然后,他就听到自己师尊笑声越来越大。
笑得高大的身躯都在轻轻颤动。
*
远在天极宗的执法堂,此刻乱成了一锅粥。
处理完那帮闹事的外门弟子后,秦风本来觉得自己能暂时休息段时间,哪曾想,外门弟子不闹了,内门弟子又开始闹起来了。
“这次又为什么事?!”
执法长老有些气急败坏,他感觉自己头都要大了,少宗主一离宗,事情就接着一出是一出。
还全都找上他们执法堂!
“他们这些内门弟子又闹什么?”执法长老恨声道:“平常给他们的福利资源还不够多、不够好吗?学着外门那帮人瞎起哄什么?!”
秦风有些难以启齿,默了片刻,方才吞吐道:“说是……说是……咱们执法堂有个长老强抢一内门弟子的道侣……”
“无稽之谈!”何长老猛地一拍桌子,愤而怒斥:“这是别有用心之人在构造谣言!意图抹黑诋毁我们执法堂!”
黄长老跟何长老同仇敌忾,十分自然的接过话头,附和道:“是啊,诸位的品性大家都相互了解,不可能有人做出这样的事情。”
郑长老也赶忙表明态度:“我们长老都是一心追寻大道,哪有时间放在男女情爱上?”
执法长老半抬起手掌微微下压,示意众人安静。他面色凝重,沉声问秦风:“被造谣中伤的是哪位长老?”
“没有指名道姓。”秦风有些迟疑,回答道:“外面猜谁的都有。”
三位审讯长老沉默。
秦风鼓起勇气,忐忑不安地觑了眼执法长老,支吾着开口道:“猜测……嫌疑最多的……是…您,执法长老。”
三位审讯长老噤若寒蝉,眼观鼻鼻观口,此刻都希望自己耳朵聋了,不曾听见这句话。
秦风偷窥了眼执法长老,见对方脸色阴沉得像要拧出水来,他吓得大气不敢喘。站一旁装鹌鹑,恨不得自己能原地消失。
执法长老深吸了口气,冷声肃然道:“清者自清,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众审讯长老这才放松下来,连连附和。
“执法长老所言甚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一向沉着冷静、寡言少语的何长老,今日格外愤慨,他忧心忡忡地说道:“我们不能就这样放任他们胡闹下去。不刹刹这股歪风邪气,恐怕执法堂日后还会被他们闹得天翻地覆!”
执法长老赞同地点点头,他转身问秦风:“在凌云峰外闹事外门弟子多少?”
“不多,十来个。”秦风说,“就是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对执法堂舆论不太好。”
一听只有十来个人,闹事人数不多,何长老松了口气,他斟酌着开口建议道:“要不然还像上次那样?”
“不妥。”执法长老沉声打断,“一来,内门弟子不比外门弟子,伤了他们不好跟他们师长交代。”
执法长老顿了下,接着补充道:“二来,万一让别人抓住把柄,借题发挥就不好了。”
何长老面露惭愧:“是何某考虑不周。”
“不怪你。”执法长老信手一挥,说的话却有些意味深长:“你也是关心则乱,以后多注意注意,气大伤身。”
不待何长老反应,突然,执法长老面前凭空出现了道淡紫色传讯符,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传讯符的内容待执法长老看完后,自动燃起灵火将其焚烧殆尽。
众人好奇的目光纷纷看向执法长老。
执法长老看完传讯符内容后,面色铁青,看上去比之前听内门弟子恶意揣测还要糟糕,他环视一圈,冷笑道:“有几个内门弟子找上缥缈峰的云霞仙子,让她来主持公道。现在,云霞仙子传唤本长老过去,她要了解一下情况。”
这么一说,执法堂议事厅内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她一个女修还管到我们执法堂来了?!”
“不就是少宗主师妹吗?又没多少实权,给她个面子,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不该她管的事情乱掺和什么?”
“就是就是,在缥缈峰教好那帮女修就行了,男修的事情,她管得了么?”
……
三位审讯长老慷慨激昂,好像在为执法长老鸣不平,各个畅所欲言。
秦风在旁听得欲言又止,最终忍不住插话道:“诸位,据传那个被强抢的内门弟子的道侣,是云霞仙子记名徒弟的堂妹。多少跟缥缈峰有点关系。”
而且,就算没关系。就算云霞仙子因为主管女修的缘故,实权不是很大,可那也是宗门元老,少宗主的嫡系师妹。传唤他们执法堂人员,明面上还是说得过去的。
自家这三位审讯长老就算要逞他们执法堂威风,可也不能罔顾事实吧?
这件事,云霞仙子能管,她传讯要求执法长老去,执法长老还必须去。执法堂所有人员更是要全力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