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小节:地宫初现
王凡指尖刚触碰到霸王枪尖挑着的那半块焦黑云锦,其上“履约者得江东”的暗红血字竟像活物般渗出粘稠汁液,顺着冰冷的枪杆蜿蜒而下。汁液坠地未散,反倒似有生命般自动汇聚勾勒,在地面的尘埃碎骨间,形成一道与他右臂紫黑毒纹惊人相似的诡异符文!
与此同时,脚下的祭风台猛地传来更剧烈的震颤,这股力量并非来自外部撞击,而是源于基座深处,仿佛某种沉睡的机制被这血符唤醒。嵌在石缝中那些不知年代的残骨,此刻竟自行剥离浮空,如同被无数无形之手操控,在空中飞速碰撞拼接,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脆响,眨眼间便拼凑出一扇由森森白骨构成的巨大扭曲门户轮廓。骨门成型的瞬间,地底深处隐约传来沉重的、仿佛锈蚀已久的青铜摩擦闷响,令人心悸。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爆发,祭台中央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塌陷!烟尘裹挟着碎石骨片冲天而起,待尘埃稍定,一扇巨大的青铜门扉赫然出现在王凡眼前。
门高近三丈,宽逾两丈,气势恢宏,表面布满繁复细密的云雷纹,纹路间隙镶嵌着颗颗鸽卵大小的绿松石,在初升朝阳下折射出幽冷光泽。这制式纹样,王凡曾在某些流落江湖的图册上见过,分明是北方曹魏都城洛阳重要宫殿殿门的风格!尤其那对作为门环的饕餮兽首,狰狞威严,兽口衔着的硕大铜环上阴刻“受命于天”四字,更是曹魏太庙重器才有的规制!
然而,更让王凡心神紧绷的,是从厚重门缝中丝丝缕缕逸散的气息。那绝非江东水土能孕育的味道——是一种独特熏香,以名贵龙涎香定调,又巧妙融入陈年艾草的清苦,正是曹魏已故尚书令荀彧府中常年焚燃的“安魂香”!荀彧体弱,需常年服用以五味人参为主料的“五参散”调理,此刻,这股熟悉的苦凉药气竟也混杂在熏香中幽幽传来,与他记忆中那些来自北方、印有荀彧“守节持重”批示的文书卷轴残留气息一般无二!
王凡双目间淡金色光晕不由自主流转,那是他踏入修仙之途后机缘巧合炼就的“陶瞳”在自行运转。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荀彧乃曹操麾下核心谋臣,却一生以汉臣自居,甚至在曹操意图晋位魏公时以死相谏,立场与野心勃勃的曹氏截然不同。他的印记怎会出现在这远在江东的隐秘祭风台之下?难道曹魏势力早已悄无声息渗透至此?他猛然忆起,周瑜残魂消散时化作信息流涌入识海的一闪片段——一张精细的铜雀台地宫构造图上,某处暗渠入口旁似标注着“荀令君亲勘”!当时只当是魂力冲击的错觉,此刻结合这确凿香息,那画面如惊雷般在脑海炸响,变得无比清晰!
他强压心神震动,凑近冰冷的青铜巨门,指尖小心翼翼抚过门面看似杂乱的浮雕纹路。陶瞳之下,纹路真意渐显——这并非单纯装饰,而是一幅微缩精细的立体地图!描绘的正是北方邺城闻名天下的铜雀台地宫全景!而且这幅地图比从周瑜残魂中窥见的,多出九条极其隐蔽、蜿蜒如蛇的暗渠通道!暗渠走向以罕见赤金细线镶嵌标示,清晰指向西北方的邙山!
王凡瞳孔骤然收缩。邙山是曹魏皇室陵区,传闻司马懿家族先祖坟茔亦坐落其间!而这九条暗渠的最终交汇点上,赫然阴刻着触目惊心的“魏”字!若此图属实,岂非意味着铜雀台地宫通过这九条暗渠,与曹魏皇陵区、甚至司马家祖茔暗中相连?曹魏便可借此网络将势力影响神不知鬼不觉投送至中原腹地,便可江东沿岸?这推断让他脊背生寒。
“陶瞳,彻视!”
他低喝一声,目中金芒大盛,视线强行穿透厚重青铜门扉望向门后。只一眼,便倒吸一口凉气!
门后是超乎想象的广阔地下空间。数十个身影正机械沉默地搬运堆叠如山的玉玺拓片。那些身影皆着江东水军制式铠甲,面容却清一色是周瑜模样!只是这些“周瑜”双目空洞,皮肤泛着尸蜡般的青灰,脖颈紧缠幽冥阁特有的、刻满禁锢符咒的“锁魂链”,链身“役使百年”的恶毒咒文隐约可见。这分明是将周瑜遗骸或残留气息炼制成了听命行事的尸傀!它们动作整齐划一,弯腰搬起码放,铠甲摩擦的“铿锵”声在空旷地宫中回荡,依稀能辨周瑜生前治军的阵列影子,此刻却只剩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悲凉。
更引人注目的是尸傀忙碌的核心——一座以玉玺拓片堆砌的九层金字塔形祭坛。每层都分门别类码放着不同朝代归属的玉玺拓片,从象征至高皇权的传国玉玺“受命于天”,到偏安一隅的南越王玺“文帝行玺”,几乎囊括已知的诸多天命象征。最顶层几张拓片边缘甚至沾着新鲜朱砂,显然制成不久。而祭坛中心供奉之物并非玉玺,竟是一枚乳白微黄、看似年代久远的人类乳牙!齿根处还残留着发黑的血渍。
王凡的陶瞳瞬间聚焦其上!齿形大小,与他昔日在吴郡秘密档案馆所见少年孙权画像中脱落乳牙特征完全吻合!他甚至能看清齿面一道极细微缺损——据周瑜生前偶尔提及的琐碎日记所载,那是孙策年少顽皮用佩剑不小心磕到弟弟牙齿留下的痕迹,为此孙权哭闹许久,还是周瑜用糖块哄好的。
就在王凡认出乳牙来历的刹那!
“咔嚓——”
一声轻响,供奉于祭坛顶心的乳牙毫无征兆裂开细缝。紧接着,一个苍老震怒的声音自裂缝中猛然传出,带着浓重邺城口音:
“仲谋安敢!”
是曹操的声音!这声怒吼满是被背弃的暴怒杀意,音波激荡得祭坛上的玉玺拓片簌簌抖动,连下方机械行动的尸傀都僵滞一瞬!
吼声未落,青铜门后景象再变!数十个“周瑜”尸傀仿佛接到指令,齐刷刷扭转脖颈,空洞眼眶深处“噗”地燃起幽绿魂火,无数僵直手臂穿透未散香息,直直指向门外的王凡!与此同时,祭坛上的玉玺拓片无风自动,边缘渗出猩红血液,流淌汇聚成一行触目惊心的血色大字:
“窃国者,天诛之。”
王凡握紧霸王枪,枪杆上先前血符流淌的痕迹突然灼热。无数线索在脑中飞速碰撞拼接,一个关乎天下大势的复杂棋局轮廓逐渐清晰——
周瑜尸傀在此绝非偶然。是有人(极可能是孙权与幽冥阁合作)利用周瑜死后残留尸身与威望炼制傀儡,守护搬运这些足以动摇国本、证明“天命”归属的玉玺拓片!而少年孙权的乳牙被供奉于祭坛核心,结合曹操那充满背叛意味的怒吼,一个惊人推测浮出:建安五年孙策遇刺,年幼的孙权临危受命,根基未稳,内有权臣外有强敌,他极可能与势力正盛的曹操达成秘密契约,以献上乳牙(象征童贞、血脉与古老质押仪式)换取曹魏对其继承江东的承认与暂时支持。这些收集的玉玺拓片或许便是契约一部分,是曹操认可“暂借”给孙权安定江东的“天命凭证”。如今孙权羽翼丰满,通过吞并山越、收拢士族巩固权力,恐怕生出撕毁契约、独占“天命”甚至伪造传国凭证之心,才引来了曹操跨越时空的震怒。
至于荀彧的“安魂香”与“五参散”气息……王凡心思电转。荀彧一生忠于汉室,反对曹操篡汉,他的痕迹出现在此或许并非同谋,反而是在暗中调查,甚至设法阻止这场可能引发更大乱世的阴谋——毕竟这些汇聚各方“天命”象征的玉玺拓片,若被野心家掌控滥用,足以成为伪造传国玉玺、搅动天下风云的祸根!他几乎能想象那位体弱的王佐之才捧着药盏,在幽深地宫暗渠中艰难勘察的模样,那缕缕药香中分明缠绕着为飘摇汉室、为失控局势发出的无声叹息。
“原来如此……好一个‘履约者’!”王凡低声自语,目光如电扫过青铜门云雷纹。陶瞳之下,他赫然发现繁复纹路的细微间隙中,藏着数行以指力仓促刻下的细小字迹,那笔锋他认得,是周瑜手笔!
“暗渠通邙山,尸傀惧至阳烈火,慎入。”
字迹潦草,显然是在极紧迫情况下所留,但最后一笔格外深沉用力,似含无尽警告与期盼。
“嗬……嗬……”
门内尸傀似被彻底激活,开始用身体冲撞青铜巨门,发出沉闷“咚咚”巨响,门轴为之呻吟。门缝透出的幽绿魂火愈发炽盛,锁链拖拽的刺耳声响与尸傀喉咙里的非人嘶吼混杂,令人头皮发麻。
王凡深吸一口气,将霸王枪稳稳横在胸前,右臂紫黑毒纹因感受到强烈威胁与即将到来的战斗微微发烫,毒鼎之力在丹田悄然流转。他知道,推开这扇门,便正式踏入汇聚曹魏、孙吴、幽冥阁乃至前汉遗泽的巨大漩涡中心。孙权与曹操的隐秘交易、周瑜死亡真相、曹魏内部“拥汉”与“代汉”势力角力,以及“履约者”究竟指遵守契约还是撕毁取而代之,都将在铜雀台地宫的幽深暗影中逐步揭开。
“咔哒。”
就在他凝神备战时,青铜门内突然传来清晰的机括转动声!仿佛有存在在门内接应,主动开启了门户!
王凡陶瞳金芒一闪,穿透渐宽的门缝,只见躁动的尸傀群后静立着一个身影。那人穿着曹魏文官特有的锦绣袍服,面容俊雅,手中把玩镶金嵌玉的精致匕首,嘴角噙着似笑非笑、难以捉摸的弧度。
竟是曹操的主簿杨修!此人以才思敏捷、洞察人心着称,却也因过于彰显才智屡次触及曹操忌讳,尤以“鸡肋”事件闻名。
此刻,杨修脸上毫无惧色,反倒好整以暇地望向门外的王凡,用口型清晰传递:
“江东客,里面请。”
那神情姿态,像极了他当年在曹操相府轻松解出“一盒酥”谜题时的自负与玩味。
王凡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霸王枪冰冷的枪缨,周瑜残魂消散前那句谶语般的话语再次在识海回荡:“入地宫者,需舍执念。”
这话是警示他放下对江东过往的牵挂,还是暗示地宫内另有玄机需摒弃固有认知?他无从判断。
但此刻退路已绝。
身后是江东看似平稳实则暗流汹涌的局势,张昭等老臣对孙权日益专断的不满,山越族时隐时现的叛乱火星;身前是这扇洞开的、散发古老危险气息的地宫之门,里面藏着足以颠覆天下格局的秘密。
而手中这杆饮过霸王血、承载孙策未竟之志的霸王枪,仿佛也在微微震颤,渴望刺破迷雾洞见真相。
“那就,进去看看。”
王凡不再犹豫,低语一声,周身气息陡然锐利。他猛地发力,沉重的青铜巨门在刺耳“吱呀”声中被缓缓推开更宽的缝隙!
刹那间,门内积郁不知多少岁月的、混合尸傀阴冷死气、曹魏熏香与无数玉玺拓片沧桑威严的气息,如决堤洪水般扑面而来!这股复杂庞大的气息与王凡身上独属“毒鼎”的紫黑毒纹之力剧烈碰撞,在门缝交界处迸发出一连串细微却刺眼的能量火花!
几乎同时,杨修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声从地宫深邃黑暗中清晰传来,巧妙混杂在尸傀愈发狂躁的嘶吼与锁链撞击声中,仿佛为这座即将展露真容的铜雀台地宫,奏响了一曲诡异危险的序章。
王凡提枪迈步,靴底坚定踏过门前碎骨尘埃,发出“咔嚓”脆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历史脉络与命运歧路上。
他知道,从这只脚踏入地宫的一刻起,江东的未来,乃至整个天下的棋局,或许都将因他手中这杆枪、眼中这双陶瞳,以及体内这凶险未卜的毒鼎之力,转向无人能预知的航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