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此时,府门外再度传来悠长的唱喏。
“陛下驾到”
这一声‘陛下’,指的自然是李世民。
李靖眼中那抹厉色瞬间敛去,他整了整衣袍,恢复沉静,朝前厅方向沉声道:“謇儿,随为父前去迎驾。”
话音未落,接连数道通报声已次第传来。
“赵国公,长孙无忌到!”
“梁国公,房玄龄到”
“安市郡王,侯君集到!”
“邢国侯,苏定方到!”
“河间郡王世子,李崇义到!”
“英国公公子,李震到!”
声音持续了一会,方才停下,毕竟李靖这位大唐军神乞骸骨回家,可是大事。
换句话说,在大唐权力中心的人,这场面你要是不来,或者没资格来,那日子也差不多混到头了。
李靖躬身立于府门之前,双手交叠齐眉,一次次还礼。
他身形微俯,肩背却依旧挺得笔直,恰似青松,谦逊中自有一股不容折辱的风骨。
这般姿态,绝对算滴水不漏。
李承乾缓步走了过来,正好和进门的李世民打了个照面。
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不过父子二人都没说话,而是并肩缓步一起走进大厅。
众臣也都默默跟在后面,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二人跨过门槛时,李世民突然低声道:“元昌到底是你皇叔。”
这让李承乾愣了一下,随即莞尔一笑。
这老李做人可真是挺矛盾,还玩起亲情来了。
“呵呵,父皇,朕说过,朕和你不一样。”
李世民不由陷入沉默之中,眼中露出复杂之色。
因为确实不一样,李泰的儿子如今还好好住在府里。
别说杀,就连看管的士兵都没派。
李承乾摇头轻笑,其实自己和李世民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那就是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太子。
因此无论自己以何种手段当上皇帝,只要当上了,就没人会说什么。
就是造反,你也不能打着弟弟砍哥哥的旗号吧?
这也是为什么、李恪、李佑、李愔三人无论如何折腾,也没有武将、或者地方大臣投向他们的原因,名不正言不顺啊。
缓步进入大厅,两帝自然在主座坐下后,其余众臣也都落座。
而后便又响起一阵唱喝声,而且这次人并非下人,而是李德謇拿着礼单站在门口。
他目光微闪烁了一下,而后飞快坚定下来。
“太上皇,赐东海明珠一斛、蜀锦百匹”
这话音一落,在场不少人都神色微变,但旋即露出理所当然之色。
李靖则整个人差点晕过去,自己千防万防,千躲万躲,没想到被逆子一句话就毁了。
目光下意识看向李世民。
但李世民神色没丝毫变化,反而带着一丝欣赏之色的看着李德謇。
注意到李靖目光,不由侧头看过去,语气带着揶揄。
“呵呵,药师,你倒是也生了个好儿子,不过他人可比你痛快多了。”
李靖语塞,不知道如何应对之时。
四名内侍抬着一口沉香木箱步入厅中。
箱盖打开,斛东海明珠颗颗圆润饱满,一蜀锦纹理细腻泛着柔和的光泽。
李德謇则继续朗声唱颂。
“赵国公赠:龟钮银印五方,《吴子兵法》战国孤本!”
“梁国公赠:玉带一条,关中良田百顷地契!”
“安市郡王献:镶金马鞍十具,突厥金刀一柄!”
伴随所有礼单念完,整个大厅已经满是珠光宝气。
不过所有人目光依旧集中在李德謇身上,毕竟迫切想知道这大厅里最富裕的这位送的什么。
李德謇此时有些卡住了,因为他实在不明白这‘股票’是什么东西。
犹豫再三,还是朗声道:“陛下,赐、五份大唐盐业集团股票。”
这让所有人都愣了,不过也都没说什么,只是心中嘀咕这是什么玩意。
李世民可高兴坏了,毕竟这好机会可不多见,一脸嘲笑之色。
“唉,承乾啊,不是朕说你,卫国公劳苦功高,你这也太小气了。”
李承乾直接乐了,这老李也真是好玩。
“太上皇,这事咱们还是静观其变。”说着伸出三根手指:“三天就见分晓。”
李世民自然不信,嗤笑一声:“三天能见到钱?还是能吃到粮?”
“看来太上皇是不相信啊,朕现在给你个机会,二十万贯买五分股票。”
目前大唐盐业收入,如不算李承乾自己的生意,光朝廷一年也就六七十万贯。
就算加上李承乾的,差不多也就百万出头。
若要问盐税为何这么少,究其原因,就是基本被世家刮了去。
就是李承乾的盐业生意,以前也多利用世家售卖渠道。
不过如今局势来说,重新需要重新构建所有渠道,所以短时间盐业根本没什么赚头。
李世民坐朝多年,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不屑之色更浓。
“呵呵,逆子,你这是把朕当傻子?还是说觉得世上就你聪明?”
李承乾笑而不语,事实胜于雄辩,等过两天老李自然就打脸了。
这场欢送会,很快结束,不过今夜的卫国公府可不怎么太平。
其中故事,自然是父亲打儿子。
此时李家祠堂中,李德謇跪在牌位前,虽后背被藤条打的血肉模糊,但脸上满是不服之色。
“父亲,儿自认没有做错,太子本就是大唐正统,登上皇位名正而言顺,我们李家为何不能效忠!”
李靖气得不行,本想再次挥舞手中藤条,但一想到儿子刚从岭南九死一生回来,这么打弄不好真会打死。
只能强行忍下,语气近乎咆哮。
“逆子!不说陛下还健在,就说世家是那么好平的吗?换句话说真彻底平定,那需要多少杀戮?假以时日必然要拉出几个,以堵天下人之口。”
李德謇不服之色不变,目光极为坚定,竟忍着后背伤缓缓起身,直视李靖。
“父亲,您只想着李家和您自己。”
“但您就没想过儿曾是太子的伴读,已被打上标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此次岭南之行,若不是陛下突然成事,儿就算不死,恐怕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
“父亲!岭南的毒瘴,儿真的不想再试第二次了!儿也不想回乡做一个别人口中的二世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