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虽然没有拉闷闷一把。
可在转过身,显摆自己的两个大孙子之后,拉着余令和闷闷的手就没有松开过。
逢人就夸,好像一松手两个孩子就丢了一样。
家大了,孩子多了,开枝散叶了,这是他愿意看到的事情。
进了长安城,余令才发现长安城的变化有多大。
当时的破烂屋子,堆满杂物的土地全都规整了出来。
这些土地其实是属于衙门的。
可落在百姓的眼里……
我放一堆杂物,几个月后就是我家的地方。
不是说城里鸡毛蒜皮的事情多。
在衙门的记载的案件中,因为这些土地是谁的问题而造成的民事案件数量非常高。
过往衙门不管,久而久之这些地方就成了各家比儿子的地方。
顾名思义,谁家的儿子多,谁就能把这些无主之地多占一部分。
打架斗殴是常事,比抢水疯狂多了。
所以,清理完各种杂物后的长安城给人感觉变化很大。
中央中轴大街两边全是密密麻麻的店铺,举目望去,挂在旗杆招揽生意的招幌如一朵朵颜色各异的云彩。
茹让带着数十位官吏恭敬的朝着余令行礼。
早在今年年初,辽东大胜的消息就被信使传告九边。
秦良玉将军回家的时候也是从这里离开的,所有人都知道余令立下了大功。
“怎么,官场的那一套侵蚀了你,也开始搞这一套?”
茹让闻言松了口气,以前和余令嘻嘻哈哈那是觉得是一起长大的。
如今余令有了孩子,后继有序,态度自然要变一下。
现在余令这么说,茹让觉得余令没变。
“这两年辛苦你了,长安的变化很大,如今它的样子就是我希望的样子,百姓越好,它也就越好。”
茹让变戏法般的拿出了七八个猕猴桃。
再一扭头,朱存相贱兮兮的边上弓腰行礼。
余令忍不住打量一番。
如今的朱存相蓄须了,脸庞四周的胡须不多,下巴上寸许的胡须让他看起来贱兮兮的。
从前的他像纨绔。
如今的他看起来像个败类,络腮胡子,大圆脸.....
余令把手里软软的猕猴桃咬破一点,用力一吸,美美的吐出一口浊气,觉得不过瘾的余令又吸了一个。
这次倒霉了,一股子酒气。
“朱大少,不错啊,都穿锦了,看样子这些年是赚到钱了,有没有遵纪守法,我可不想把老熟人挂起来当肉干啊!”
朱存相凑了过来,拍着胸口道:
“哥,老实且本分!”
茹让笑着望着朱存相,他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
上等花椒大红袍又不只有韩城有,又不只有他朱存相会收购。
他会的那些,人家也会。
现在这些竞争者也厉害,为了抢占份额,一斤花椒人家从百姓手里收就是比朱存相多一文钱。
如今的朱存相难受的要死。
得知余令回来,故意等着这里,就是为了向那些竞争者炫耀,他和余令很熟,在衙门里有人。
“令哥哪日得空?”
“说不准!”
“怎么了?”
“想请令哥吃饭!”
“再看吧!”
“好!”
朱存相不敢在余令身边多待,现在的他比以前更害怕余令。
以前还能打趣几句,如今话到嘴边不敢说。
“那我去找老爷子了,你回来了,有些账需要结清一下!”
“嗯,去吧!”
朱存相跑开了,算账这件事本该去找茹慈的,可他更害怕茹慈。
当年的那些事,他现在想起来都哆嗦。
“完了,有隔阂了!”
茹让笑了笑,打趣道:
“开始回来就这样,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他主要是心虚了,所以略显没有底气。”
余令抬起头,顺着茹让的眼光望去。
街头一群打量余令的富商见余令看来,陪着笑,齐齐弯腰拱手。
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这些年辛苦你了,这次说什么也要给你搞一份扎实的功劳!”
“这次回来是担任何职?”
“不是一个好活儿,可以说是一个烂摊子,领了延绥总兵一职,那里你也去过,你知道那里有多乱!”
茹让点了点头,轻声道:“现在更乱了!”
“说说!”
“自三边总督刘大人辞任,定边花马池成了钱财的角斗场,不光边将轮流下场,就连总兵都要分一杯羹!”
余令懂了,无奈的笑了笑。
定边花马池盐场,自秦汉时就有采盐记载。
如今的盐税又是边防军需重要来源,阴山下的草原各部吃的都是这里的盐。
这么大的聚宝盆没有人不眼红。
“今年的土豆记得留种,我要去那里!”
茹让点了点头,自信道:
“这个好说,如今土豆种植已经扩张到周边十二个县,你要多少都可以!”
“还是太慢了!”
“大家都很尽心,可朝廷制度不改,没办法啊!”
余令咬了咬嘴上的死皮,继续道:
“在风陵渡和那些老汉聊的一下,他们说延绥那边已经干到麦子都不结穗了!”
“嗯,很惨,草根都要吃完了,观音土都卖出粮食的价格了!”
“那边的大户如何?”
茹让无奈的笑了笑:
“何必问我呢,当年的长安你也见过,对于大户来说没有荒年,只有收多收少的问题!”
“有法子么?”
“有!”
“说来听听!”
“很残忍!”
“说,没外人,再残忍能比吃观音土残忍!”
“放一把火,烧了全部,把全部推倒,从头再来,这个法子残忍的是要死很多很多人,控制不好,容易造成大灾。”
说实话,余令心动了。
“明日我把人召集起来咱们再碰一下,对了,你一会儿吩咐匠人做一个铜制的样品,这么大,这么长……”
见余令伸手比划,茹让好奇道:
“做啥?”
“这次战死了数百兄弟,朝廷只给了钱,荣耀什么没给,我觉得他们的荣耀需要铭记,我想让他们的后人记住他们!”
茹让深深看了余令一眼,点了点头。
自古以来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荣耀属于将军,属于官员。
余令这么做等于是不贪功,正视每一个人。
“好,我马上就去安排!”
“对了,今后这些家的所有税收全免,活着的这些兄弟所有税收免五年,衙门衙役的替换优先选他们!”
“好!”
余令在简单的安排今后的一些安排,另一边,贺喜的客人快把余家门槛踏破。
今日的幸福时刻独属于老爹。
两个大孙子是他的宝贝。
人逢喜事精神爽,两个小肉团成了他的最爱,怕这个怕摔了,又怕那个碰了。
望着两个孩子被台阶挡住了去路……
老爹头一次觉得家里的台阶竟然这么的陡峭!
屋外的众人又开始忙碌了起来,回来的男儿正在卸甲,卸甲之后定然是要吃顿好的。
勤快的妇人在今天一大早就把菜准备好了。
吴秀忠她娘又开始了她谦虚客气且又怕别人不知道的日常任务了。
夸儿子的日常任务。
“他婶子,我这孩子没啥出息,也就打小跟令哥一起长大的,令哥念着情分愿意拉扯他一把罢了,真没啥!”
“看看人家小臣,那才是真本事呢!”
“唉,我现在是后悔当初没把小臣抓在手里……”
赵通判的夫人高兴坏了,笑呵呵的望着所有人。
她现在是真的佩服自己男人,在那个时候就把好孩子抓在了手里。
自己男人怎么就那么的有眼光呢?
不但从余令清洗长安时那种苦日子熬了出来,如今家里又开始正蒸蒸日上了。
王辅臣无父无母,只要和闺女结婚……
那岂不是白得了一个好儿子?
赵夫人轻轻抿了口茶,然后竖着耳朵听诰命夫人讲的话。
这些年长安卖什么都发旺,这可都是机会,得好好听……
合法合规地给家里搞点钱才是正经事。
只要缴税,只要不乱搞,衙门不但不去打扰,还给予帮助呢!
“什么,你要买我在龙首原的那块山?
不是,你以为你姑奶奶是肖五啊,那山是南宫给我的,地契还在我这里呢!”
“姑奶奶,是租,是租,不是买!”
“你也要种油茶?”
抱着狗的朱存相站得远远的。
他怕闷闷又说他听不懂的话,所以他这次来还把他媳妇带来了。
如今混进了客厅,能在里面陪人说话呢!
“王榆晚呢?”
“啊?”
朱存相都不懂为什么提到她,这租地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可既然闷闷问起,他又不能不回答。
往前走了几步,朱存相低声道:
“嫁人了啊!”
“哪家的?”
“三原孙家的孙稚发,他家老八不是有个妹妹么,孙家的这个小女嫁给了王家的,她牵线搭的桥!”
“可惜了!”
“啥?”
闷闷笑了笑不说话!
大哥虽然没有纳妾的意思,可嫂嫂却觉得家里人少,子嗣单薄,曾有意无意想到了她。
如今这般了,再说就没意思了。
“没事,对了,你要租我的那块地是吧,种花椒不行,我不怎么喜欢那个味道,油茶可以,我喜欢茶花!”
朱存相笑了,胡子一翘一翘的,圆脸泛着油光!
“那我去找人作保?”
“好!”
朱存相心满意足了,他觉得情分还是有用的。
那么大一片山地,还靠着渭水,只要拿下,那就亏不了。
“回来!”
“姑奶奶您吩咐!”
闷闷扑哧一声笑了,轻声道:
“我从京城带了几只狗回来,你一会儿去抱一个,牙狗留着,剩下的你都抱走”
“在哪?”
“不器大哥那里!”
朱存相开心的离开,走出大门,望着远处的王家墙上那褪色的喜字,朱存相觉得狗一会儿再去拿也跑不了,得去王家。
刚才余念裳说可惜了……
那一刻,朱存相的猪脑子宛若神灵附体。
闷闷说了简单几个字,他的脑子已经写完了一本厚厚的书。
“王老爷子,说句不该说的话,我说了你别生气……”
“别打,诶诶,别打了,小侄真不是挑事的人……”
......
王老爷子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翻起了白眼,从椅子上滑了下来,朱存相大惊,大叫道:
“老爷子,可不敢死啊,可不敢死啊.....”
“来人啊,快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