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雨林像被泼了浓墨的绿，藤蔓在树干间缠出密不透风的网，阳光只能透过缝隙洒下碎金似的光斑。林希把车窗开了条缝，带着水汽的风涌进来，吉他包上立刻凝了层细珠，像缀了串透明的音符。
“这地方的树都长疯了！”七七举着手机拍路边的绞杀榕，“你看这气生根，像不像游戏里的藤蔓陷阱？缠上就别想跑。”
迎接她们的是岩温校长，个皮肤黝黑的傣族汉子，筒裙上沾着泥浆，手里还攥着把刚采的野兰花。“孩子们在竹楼那边等着，”他咧开嘴笑，露出两排白牙，“说要给老师们跳孔雀舞，还采了‘会发光的蘑菇’当礼物。”
顺着他指的方向，果然看见竹楼前的空地上，一群穿着筒裙的孩子正踮着脚转圈，裙摆在草地上扫出浅绿的痕迹。为首的女孩叫玉罕，头上插着缅桂花，手里捧着朵菌盖泛着荧光的蘑菇：“老师，这是‘夜明珠’，晚上会照亮回家的路。”
学校是几座相连的竹楼，地板踩上去咯吱作响，墙角堆着孩子们编的竹筐，里面装着各色野果。教室里，黑板是用竹片拼的，上面用炭笔写着傣文，最显眼的是天花板上挂着的风铃——用贝壳和竹管串成，风一吹就发出叮咚的脆响，像在念咒语。
小鱼的电子琴被安置在竹楼最稳的角落，琴键上很快蒙上了层潮气。她笑着掏出块绒布擦了擦：“这下成‘雨林限定款’了，每个音符都带着水汽。”有个叫岩叫的小男孩，怯生生地递来片巨大的芭蕉叶：“老师，下雨时把它撑在琴上，像给钢琴打伞。”
七七早就拉着玉罕钻进了旁边的竹林：“这片竹林当‘隐蔽关卡’绝了！”她用竹枝在地上画地图，“左边的溪涧是‘毒液池’，踩进去就掉血；右边那棵大榕树是‘终极boSS巢’，树干上的洞能藏人。”玉罕突然指着树上的松鼠喊：“那是‘信使Npc’！它藏的坚果能当‘能量包’。”
小乔的舞蹈课选在竹楼前的晒谷场。她展开红绸子，在湿漉漉的地上划出弧线：“今天我们跳‘雨林精灵舞’，手臂要像藤蔓一样缠，脚步要像雨滴一样轻。”玉罕立刻踮起脚尖，筒裙旋转时像朵绽放的白睡莲，引得孩子们都跟着模仿，裙摆在地上扫出一圈圈水痕。
第一堂音乐课，林希抱着吉他坐在大榕树下。孩子们围坐在她脚边，手里把玩着竹制的小哨子。她刚拨动琴弦，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瀑布声，岩叫眼睛一亮：“是后山的‘银线瀑’！阿爸说它的声音能洗干净烦恼。”只见阳光穿过瀑布的水雾，在对面的岩壁上投出道小小的彩虹，像挂在天上的五线谱。
“我们唱首关于雨林的歌吧。”林希即兴弹了段旋律，音符里带着湿漉漉的回响。她教孩子们唱“榕树是绿伞，瀑布是琴弦，蘑菇是灯笼，照亮我脚尖”，玉罕学得最快，嗓音像山涧的水一样清透。唱到兴起时，她突然摘下头上的缅桂花，抛向空中，花瓣落在琴弦上，被震得轻轻跳动，像在跟着节奏跳舞。
小鱼的钢琴课上，岩叫总爱盯着窗外的雨帘发呆。小鱼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笑着说：“你看雨滴打在芭蕉叶上的样子，是不是像琴键在眨眼睛？”岩叫愣了愣，突然用指尖在琴键上快速点触，弹出的旋律真像急雨打在叶面，引得孩子们都拍手。
七七的“雨林营地”成了孩子们的乐园。他们用芭蕉叶搭成“了望台”，用野藤编织“能量绳”，七七举着根竹棍指挥：“玉罕你当祭司，用发光蘑菇给队友加buff；岩叫去溪涧边放哨，听见松鼠叫就是敌人来了。”正玩得高兴，岩叫突然指着瀑布喊：“快看！彩虹是不是‘终极技能’的特效？”果然，阳光穿过水雾时，彩虹突然变得格外鲜亮，像游戏里英雄觉醒时的光效。
傍晚时分，岩温校长端来一锅竹筒饭，香气混着竹香飘得老远。孩子们围坐在竹楼的火塘边，手里捧着竹筒啃得满嘴是油。玉罕突然站起来，从腰间解下个竹制的口弦，轻轻拨动起来，发出细碎的颤音：“这是奶奶教我的，说口弦的声音能传到月亮那里，让月亮别淋湿我们的竹楼。”林希拿出吉他，跟着口弦的调子弹起来，琴声和颤音混在一起，像两只小鸟在雨雾里对唱。
夜里躺在竹楼的竹榻上，听着窗外的雨声和虫鸣，四个女孩又聊起天来。林希翻着手机里的录音，里面有孩子们的歌声，还有瀑布的轰鸣：“明天教他们唱《雨一直下》，不过得改成‘雨一直唱’，这里的雨真的会变调子。”小鱼摸出白天捡的块雨花石，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我给孩子们讲雨滴的故事，说每滴雨都是天空的音符，落在地上就汇成歌。”
小乔揉着发酸的膝盖笑：“今天玉罕教我跳孔雀舞了，踮脚时像踩在云里。明天教他们跳藤舞吧，手臂缠绕时像榕树的气生根。”七七盯着竹楼的缝隙，雨水从那里渗进来，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窗外的星光：“我教他们用手机拍雨帘，把彩虹和瀑布拼在一起，像游戏里的隐藏地图。”
岩温校长坐在火塘边，和杨晨视频时，指着墙上的照片说：“这些孩子的父母大多去城里种橡胶了，以前他们放学就帮家里割胶，很少笑。你们来了这几天，雨林里的笑声比瀑布声还响。”照片里的孩子们，脸上沾着泥，眼神却亮得像发光蘑菇。
离开前一天，孩子们要办“雨林星光晚会”。他们把发光蘑菇摆在竹楼周围，像一圈会呼吸的灯笼，还在瀑布边挂了串竹风铃，风一吹就发出清越的响声。玉罕穿上了崭新的孔雀裙，岩叫头上插着野雉尾，那个总爱追松鼠的小男孩，把自己攒的野蜂蜜都拿了出来，装在竹筒里当“甜水”。
林希抱着吉他坐在瀑布边，唱了首改编的《雨林之梦》，歌词里加了“藤条绕啊绕”“雨滴跳啊跳”。小鱼的钢琴声混着瀑布声，像雨林在轻轻哼歌。小乔带着孩子们跳孔雀舞，裙摆展开时，红绸子在火光中飘动，真像一群开屏的孔雀。七七指挥着“雨林营地”的“队员们”，用竹影在岩壁上打出各种形状，引来阵阵欢呼。
晚会最后，玉罕突然跪在地上，给四个女孩磕了个响头：“老师，我长大了也要像你们一样，撑着竹筏去很多地方，教别的孩子吹口弦。”岩叫递来个用竹篾编的小吉他：“给林希老师，这样你走到哪儿都能看见雨林的绿。”那个追松鼠的男孩，把自己画的雨林地图塞给七七：“这是藏着蜂蜜的地方，留给你下次来用。”
四个女孩站在星光下，手里捧着这些带着雨林湿度的礼物，眼眶都红了。火塘的火苗噼啪作响，把她们的影子投在竹墙上，和孩子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幅流动的画。远处的萤火虫不知什么时候飞了过来，围着她们的脚边打转，像撒了把会动的星星。
离开那天，孩子们划着竹筏追在越野车后，手里举着竹编吉他、雨花石和雨林地图。玉罕的口弦声在雨林里回荡，像在说“再见”。车开出很远，还能看见竹楼前的火光，像雨林里一颗跳动的心脏。林希突然从包里掏出个小瓶子，里面装着一捧雨林的土，还埋着颗缅桂花的种子：“留着做纪念，下次来看看，会不会长出会唱歌的桂花树。”
小鱼的包里多了张孩子们画的彩虹图，每个颜色旁边都写着老师的名字。小乔的红绸子上沾着竹屑，她说要带回城里，跳舞时就像带着雨林的风。七七把那张雨林地图折成了小竹筏，说以后打游戏，就像在雨林里漂流。
回程的车上，朱莉发来消息：“‘星光驿站’雨林分站要动工了，村民们捐了十根大楠竹，说要盖座能听见瀑布声的音乐教室。”林希点开消息时，正好看到车窗外掠过一群白鹭，翅膀划过水面的声音，像在为他们鼓掌。
杨晨在群里发了张新插画：四个女孩站在雨林里，手里的光顺着瀑布流到远方，有草原的羊毛吉他，有雪山的冰疙瘩，有沙漠的陶笛，有雨林的口弦，还有更多没画出来的地方，都标着小小的星号。配文写着：“星光会发芽，在每个有土壤的地方。”
车窗外的雨林渐渐变成了梯田，秧苗在阳光下闪着绿光，像无数只绿色的手掌。林希轻轻拨动吉他弦，这次没有雨水打扰，旋律清亮得像山涧的水。四个女孩跟着哼唱，声音里带着雨林的湿润，像在告诉远方的孩子们：我们走了，但光留下了。
就像雨林里的藤蔓，从来不会停下生长，只会把绿意带到更高的地方，让它们在新的枝桠上，开出更艳的花。
车轮碾过环岛公路的碎石时，咸腥的海风突然裹着浪声涌来。林希把吉他包往窗边挪了挪，帆布上很快沾了层细盐，像撒了把闪光的砂糖。远处的椰子树在风中歪着脖子，树冠扫过天空的样子，像有人在蓝布上扫着绿漆。
“快看那片珊瑚礁！”七七举着望远镜喊，镜头里的海水泛着青蓝，浪头拍下去时，能看见白色的珊瑚骨在水底闪，“比游戏里的海底神殿还壮观，肯定藏着史诗级宝箱。”
迎接她们的是阿珠校长，皮肤是健康的麦色，花衬衫下摆打了个结，露出脚踝上串的贝壳链。“孩子们在沙滩上堆了‘欢迎牌’，”她往远处一指，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说是用海龟壳当画板，贝壳当颜料，保证你们认不出字也能看明白心意。”
果然，沙滩尽头卧着个巨大的沙堆，上面插着几面彩色鱼旗。孩子们光着脚在周围蹦跳，为首的男孩叫阿海，手里捧着个海螺：“老师，这是‘大海的麦克风’，对着它说话，全岛的鱼都能听见。”
学校是座架在木桩上的木屋，地板缝隙里能看见底下的海水，涨潮时会漫进几缕浪花。教室里，黑板是用船板改的，上面用贝壳拼着字母，最显眼的是天花板上吊着的漂流瓶，每个瓶子里都塞着张孩子们画的鱼，标签上写着“会唱歌的沙丁鱼”“跳街舞的金枪鱼”。
小鱼的电子琴刚放稳，就有个扎羊角辫的女孩凑过来，她叫阿渔，手里捏着片半透明的鱼鳞：“老师，把这个贴在琴键上，弹出来的音会有海浪味。”小鱼笑着接过，果然，当指尖划过贴了鱼鳞的琴键时，音色里真的多了点湿润的颤音。
七七早就拉着阿海去礁石区探险了。她们在块巨大的珊瑚石上插了面红绸子：“这里就是‘海岛营地’的指挥中心！”她用树枝在沙滩上画地图，“左边的红树林是‘迷宫关卡’，进去了就得靠树叶辨方向；右边的沉船残骸是‘宝藏点’，找到生锈的零件能换‘装备’。”阿海突然从礁石缝里摸出个海星：“这是‘治愈道具’，贴在身上能回血——我上次被螃蟹夹了，敷了它就不疼了。”
小乔的舞蹈课选在退潮后的滩涂。她踩着软软的泥地转圈，红绸子在身后拖出浅沟：“今天我们跳‘海浪舞’，膝盖要像浪花一样颤，手臂要像潮水一样卷。”阿渔立刻跟着扭动，裙摆扫过滩涂，惊起几只小螃蟹，引得孩子们都笑着去追，脚印在泥地上织出张歪扭的网。
第一堂音乐课，林希抱着吉他坐在椰子树下。孩子们围坐在她周围，手里把玩着阿海带的海螺。她刚拨动琴弦，远处突然传来阵轮船的汽笛声，阿海猛地站起来：“是补给船来了！上面有大陆的书和糖果。”只见艘白色的船正慢慢靠岸，桅杆上的国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像在为吉他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