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内,烛火摇曳,映照着诸葛亮略显苍白的面容。他正强压下对严颜出战的不安,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汉中地图上,然而那莫名的心悸却始终挥之不去。
帐外传来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帘幕被猛地掀开,李严一脸悲戚与仓惶地冲了进来,他甚至来不及行礼,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
“丞相!末将……末将无能!未能救回严老将军!”
诸葛亮的心猛地一沉,握着羽扇的手微微一紧,但尚能保持镇定,沉声问道:“正方(李严字)勿慌,慢慢说,严老将军他……情况如何?”
李严抬起头,虎目中泪水滚落,哽咽道:“末将遵照丞相之令率军接应,赶到上方谷时,只闻谷内爆炸声震天动地,火光冲霄……待……待北汉军退去,末将入谷搜寻……只见……只见谷中已成一片焦土,尸横遍野,皆……皆被炸得面目全非,难以辨认……严老将军他……他恐怕已……已殉国了!连尸首都……都无法寻回啊!”
“什么?!”
诸葛亮如遭五雷轰顶,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老将军严颜那虽苍老却依旧坚毅的面容,想起他请战时那慷慨激昂的声音,想起他多年来为蜀汉立下的赫赫战功……如今,竟落得如此惨烈下场,尸骨无存!
“噗——” 急火攻心之下,诸葛亮只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染红了身前的案几和衣襟。他眼前一黑,大叫一声:“严老将军!是亮害了你啊!” 随即身体一软,向后倒去,竟昏厥了过去。
“丞相!丞相!” 李严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扶住诸葛亮倒下的身躯,连声疾呼,“快!快传医官!快啊!”
帐内顿时乱作一团,亲兵侍卫慌忙跑去唤医官,众将闻讯赶来,围在四周,个个面色惶急,不知所措。丞相乃三军支柱,若有个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随军医官匆匆赶到,一番掐人中、施针灸的紧急救治后,诸葛亮终于悠悠醒转。他面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眼神涣散,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他推开搀扶他的李严,目光空洞地望着帐顶,两行清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帐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打扰。
良久,诸葛亮才仿佛凝聚起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道:“上方谷……严老将军殉国……我军……我军已无力再进取西城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绝望。这不仅仅是因为痛失股肱大将,更是因为他清晰地看到,战略局势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
就在这时,一名信使浑身尘土,踉跄着冲入大帐,手中高举着一封插着羽毛的紧急军报——那是来自大熊山陈到的信报!
诸葛亮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挣扎着想要坐起,李严连忙将他扶住。他颤抖着手接过军报,展开阅读。
信上的字迹仿佛带着血泪:上庸关失守!北汉军南北夹击,吴懿将军救援途中被阎行阵斩!关城陷落,守将刘封自刎殉国!
又一个噩耗!如同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诸葛亮本就脆弱的心神之上。
他握着军报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纸张簌簌作响。他闭上双眼,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原来……原来就在严老将军与姜维对战之时……上庸……上庸也已丢了……”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吴休昭(吴懿)……刘公仲(刘封)……皆乃国家栋梁,竟……竟一日之间,俱丧敌手……”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血丝,那是一种洞悉了全局败势的悲凉与无奈。
“如今形势,对我军已是大为不利,汉中南部……恐……恐不久之后……”诸葛亮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沉重地摇了摇头,那未竟之语,帐中诸将都已明白——汉中南部,已无法再收回了。
然而,坏消息并未结束。诸葛亮仿佛用尽了最后的气力,说出了另一个足以让所有人冰寒彻骨的消息:
“据……据荆州襄阳,汉升(黄忠)老将军传来的消息……如今,北汉征南将军张绣和军师郭嘉,已经……已经联合了东吴大都督陆逊,共计出兵十五万,正在猛攻南郡襄阳城……”
他喘息了几下,继续道:“汉升老将军经过前几次与东吴鏖战,兵力已不足五万……虽……虽有南蛮王孟获的联军及时赶到助阵,合计兵力约十二、三万……但……但我军缺少智谋之士坐镇襄阳……与那足智多谋的郭嘉、善于统兵的陆逊相比……”
诸葛亮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充满了无尽的忧虑:“此次襄阳之战,恐怕……凶多吉少啊……”
话音落下,整个中军大帐死一般寂静。汉中之战接连受挫,损兵折将,战略要地接连丢失;荆州方面又面临北汉、东吴联手的巨大压力,危在旦夕。一股绝望的气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诸葛亮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羽扇无力地垂落在一旁。他仿佛已经看到,蜀汉政权正面临着自先帝刘备托孤以来,最为严峻、最为危险的局面。内外交困,风雨飘摇,未来的道路,布满了荆棘与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