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阿德……大食商人……”赵牧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有些疑惑道,“这阿拉伯商人怎么还跑到大唐沿海去了?”
“而且,还对海图遗迹这么上心?”
“来这东海,还真成了香饽饽了?
赵牧沉吟片刻,又对阿依娜吩咐道:“给林夫人回信。”
“让她想办法和这个萨阿德接触一下,顺便探探他的虚实。”
“最好能弄明白,这个萨阿德他到底想知道什么。”
“但是警告她,关于我们手上的海图,还有阮文山和观星术的事,一个字都不能泄露!”
“如果这萨阿德之事想做生意,那无所谓,正常做生意就是了。”
“可若是另有所图......那就先想法子吊着他。”
“先生是想……引蛇出洞?”阿依娜问道。
“不全是。”赵牧摇摇头,“先看看是友是敌!”
“如果是正经商人,或许还能合作。”
“可如果也是冲着那地方来的……”赵牧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那这东海的水,可就越来越浑了。”
“告诉林夫人,一切小心,安全第一。”
阿依娜记下要点,转身去安排回信和调查郑家的事宜。
水榭中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赵牧和继续研究海图的墨衡。
赵牧走回案前,目光重新落在那张汇聚了无数心血的东海海图上,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郑家的打压,西域商人的出现,就像是海面上的风暴来临前的征兆。
但他清楚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稳住方向。
随着赵牧先前开始的计划的一步步推进,龙首原山庄的书房,几乎成了临时的航海作战室一样。
巨大的书案上。
那幅由古海图,阮文山秘本以及墨衡星象知识融合而成的东海详图占据了中心位置。
旁边散落着赵牧演算的草纸,上面画满了角度,坐标和简易的洋流示意图,与墨衡那些标注着古老星宿符号和潮汐口诀的纸张形成了奇特的对比。
连日来,赵牧和墨衡几乎形影不离。
墨衡起初的拘谨,在赵牧毫无架子,纯粹探讨问题的态度下,渐渐消散。
尤其当赵牧用他那套独特的“新学”来诠释观星术时,墨衡常有种茅塞顿开之感。
“墨衡,你看这里,”赵牧拿着一根细木棍,指着海图上一处由星辰轨迹交汇点圈出的区域,“你根据北辰星和辅星在秋分夜的高度角……嗯,就是仰角,推算出的这个入口范围,大概是直径三十里的一片海域,对吧?”
“是,东家。”
墨衡恭敬回答,手指在星图上比划道:“按先祖所传,误差应在十里之内,但需天公作美,星辰清晰可见,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赵牧点点头,在旁边一张白纸上画了一个点代表船,又在上方不同高度画了几个点代表星星:
“如果我们船在这里,能同时精确测出两颗不同高度星星的仰角,再知道这两颗星之间的实际距离……当然,星距遥远,我们不知道具体数字,但如果我们假设它们离我们无限远,那么通过测量两颗星的仰角差,以及它们在天穹上的张角……”
他一边说,一边画着交叉的辅助线,试图用三角测量原理向墨衡解释更精确的定位可能性。
墨衡看得目不转睛,他虽然不懂那些“角度差”,“张角”的术语,但赵牧勾勒出的几何关系,却隐隐与他祖传秘术中某些只可意会的感觉契合,只是远不如赵牧的表达这般清晰直观。
“东家……您这算法,简直……简直如同窥见了天机本质!”
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以往玄而又玄的观星定位,此刻似乎有了一条可被理解和验证的路径。
赵牧笑了笑,放下木棍:“没那么神,就是些几何学问的应用。”
“你的经验是无价之宝,我这套东西,或许能帮你把经验变得更准,更快罢了。”
“比如,我们可以试着做个简单的工具,来更精确地测量星辰的仰角,减少肉眼观测的误差。”
接下来的几天,赵牧让山庄里的工匠按照他的要求,打造了一个简易的象限仪雏形。
其实就是一个带有量角刻度和悬挂铅垂线的木制象限板。
虽然粗糙,但比单纯靠肉眼估计要准确得多。
墨衡如获至宝,立刻投入了练习使用,常常对着一盏孤灯比划到深夜。
为了模拟可能遇到的情况,赵牧还让仆人在庭院中用沙土和石块堆砌了一个简易的东海海域模型,重点标注了推测的暗礁区和洋流方向。
墨衡则根据不同的假设天气,在沙盘上推演如何利用有限的星辰观测机会,结合赵牧推测那石头可能带有磁性的“定星石”,对磁偏角的微弱感应,来修正航线,应对风浪导致的漂移。
鲁大匠带着“探索号”的最新图纸,也赶来加入了讨论。
听着墨衡对风帆受风角度和舵效的苛刻要求,皱着浓眉思索良久,指着船尾舵叶的图纸瓮声瓮气地说:“墨衡小哥要求转向更灵敏,那这舵叶的形状或许可以再改改,像鱼尾那样稍微带点弧度,或许比现在这直板子更省力,效果也好。”
他又对赵牧说道:“东家,根据这推演,若是遇到侧向强风,光靠帆和舵可能不够稳,是不是在船体两侧加设几条可以临时放下的减摇鳍?”
“而且不用时收起来,不影响航速。”
“好主意!”赵牧对此大为赞赏:“鲁师傅,就按你说的改!”
“但海上航行安全第一,探索号必须尽可能稳妥。”
这种基于实际需求的改进,正是赵牧最希望看到的。
阿依娜则负责将远航团队的组建落到实处。
她将最终确定的二十人核心名单呈报给赵牧。
名单上除了八名夜枭培训出来的好手,还有六名老钱挑选的忠实干练水手,以及四名阮文山推荐的资深舵工外,就是墨衡和她自己。
是的,这此出海,还是由云袖守家......
“所有人都已单独谈过话,说明了此行的风险与机遇,并签署了死契和保密契。”阿依娜汇报道,“安家费已按先生您吩咐的,以最高标准发放,承诺的报酬也记录在案。”
“有两人在最后关头选择退出,也已按约定让其离开,并未为难。”
赵牧接过名单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嗯,强扭的瓜不甜,现在退出总比到了海上再出乱子好。”
“剩下的人,都是好样的。”
赵牧想了想,又道:“安排一下,明天我要见见那几位舵工和夜枭的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