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先生。”
云袖接过文书,她虽不解其中全部深意,但深知赵牧每一步必有道理,从不多问,只需执行。
次日,李世民给自己那个“秦老爷”身份准备发府邸之中。
云袖差人将漆盒送到此处。
管事见是天上人间送来的,便也不多问,只是接过便又火速转送入宫中。
很快,正在批阅奏章的李世民,便看到了看到漆盒,微微挑眉。
打开后,取出赵牧的“呈报”细细阅读。
看着看着,他嘴角不禁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带着些许了然和欣赏。
“好个赵牧…好一个以退为进。”
他放下文书,手指轻轻点着那份拓片,目光锐利。
“明明是惊世发现,却说得如此轻描淡写,还将难题直接抛给了朝廷…”
“这小子,不仅懂经商,更懂为官之道啊!”
“可惜,滑不溜手的,就是不愿为官,否则......”
李世民沉吟片刻。
赵牧此举,既表现出了对朝廷足够的恭顺与“觉悟”,而又巧妙地将自己置于安全位置。
朝廷若重视,功劳少不了他一份。
朝廷若不重视,他赵牧也并无任何损失,反而因此得了好名声。
更重要的是,此举彻底杜绝了郑党在此事上做文章的可能,将可能的口实消弭于无形。
“来人。”
李世民沉声道,声音在寂静的内堂中回荡。
一名内侍悄无声息地出现,躬身侍立。
“将这份东西,送至秘书省,让虞世南他们看看。”
李世民吩咐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告诉他们,民间商贾远航不易,偶得古物,心向朝廷,其心可嘉。”
“让诸学士…好好研究一下,这些纹样字符,究竟是何来历。”
皇帝语气平淡,却为此事定下了基!
此事,以学术研究为先,政治意味暂搁一旁。
这既是对赵牧的回应,也是一种无形的认可与庇护。
“是。”
内侍恭敬接过漆盒,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李世民站起身,走到窗前,目光深远。
赵牧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漂亮。
这份沉稳,智慧与分寸感,让他愈发欣赏。
而自己的一句“好好研究”,便等于给牧云商会此次发现,罩上了一层“奉旨研究”的护身符。
几乎在朝廷接到“呈报”的同时,登州港内,萨阿德的报复也如期而至。
老钱接到了漕运衙门措辞强硬的通知,称接到举报,牧云商会多条货船“疑似夹带违禁品”,需停航接受“彻底核查”,期限未定。
同时,几家与牧云合作多年的丝绸和瓷器供货商突然委婉表示“货源紧张”,无法按期交付订单。
看到对手还是用这些老掉牙的招数,丝毫不见长进,老钱面色不变,心中冷笑。
他知道,这是那些老对头实在没招了,便又老调重弹,打算继续利用其影响力在漕运和供应链上施压,想逼牧云就范或者至少让牧云难受。
“钱爷,怎么办?漕运被卡,货源断供,损失巨大啊!不少客商都在催货了!”
管事还记得上次自家商会被针对时的教训,顿时焦急的问着。
“慌什么?”老钱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眼皮都没抬便开口道:“这些事儿,东家早有预料,漕运那边,就让他们查!”
“另外,把咱们所有的货单,报关文书都准备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然后让他们查个够!”
“正好也让外人看看,我们牧云行得正坐得直!”
“至于货源…”老钱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如鹰隼的光芒。
“把我们库房里那批去年囤积的江南二等绸缎,按市价八成放出去,就说是岭南新到的货,先稳住市场。”
“再让岭南老陈那边,加紧走海路送一批备用瓷器来,价格高点也无妨,先把眼前的订单应付过去,不能砸了招牌。”
顿了顿,老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补充道:“另外,给咱们相熟的那几个番商递个话,就说西域萨阿德商行的船,最近在海上不太守规矩,喜欢碰碰擦擦。”
“所以让他们运货时…多加小心!”
老钱这是一手典型的商业反击。
你用行政手段卡我,我就用市场手段和信誉战应对,并反手给对也泼点脏水,制造不确定性。
而就在此时,郑元寿也通过秘密渠道,得知了赵牧“献宝”朝廷的消息。
他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将手中的密报狠狠拍在桌上:“好个奸猾的赵牧!”
“竟来这一手!”
他本想以“私藏秘宝,图谋不轨”为突破口攻击太子和赵牧,如今赵牧主动将东西献了上去,还套上了学术研究和忠君魏国的光环!
这罪名顿时失去了着力点,变得苍白无力。
“不能就这么算了!”郑元寿眼中闪过狠厉与不甘。
“就算没了秘宝的事,还有别的事!”
“查!”
“让咱们的人,狠狠的查牧云商会所有的账目,还有所有的生意往来!”
“甚至是所有的田产地契!”
“我就不信,赵牧这小子富可敌国,手脚就那么干净?”
“还有东宫…!”
“太子如此袒护一个商人,其中必有猫腻!”
“总之......结党营私,徇私枉法,他俩之间肯定能找到个由头!”
他转向身旁的心腹幕僚,压低声音,面色阴沉:“让我们的人,在漕运和市舶司给牧云制造些麻烦,拖延他们的货物通关。”
“再找几个靠得住的御史,准备弹劾他们与民争利,账目不清,先把水搅浑!”
幕僚闻言,却是愣了一下,问道:“大人,这些招数,咱们之前可都用过了.....收效不大不说,反而还令咱们自己受损不少......”
“这次不一样!”郑源寿却摆摆手,道:“这次我是用这些法子,让他疲于应付,露出破绽,好执行我们下一步的计划!”
郑源寿阴恻恻的说着,他已经决定改变策略,从直接的“谋逆”指控转向更隐蔽,更持久的“经济问题”和“结党营私”调查,准备发动一场更阴险,更考验耐力的攻势。
长安与登州,两地的博弈,因赵牧一招精妙的“献宝”,进入了新的阶段。
表面风波因赵牧的果断而暂息,水下却因郑党的转向而暗流更急,杀机更甚。
赵牧坐在山庄内,听着阿依娜汇报各方动向,嘴角始终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棋,就是要这样下才有意思。”
他拈起一枚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一角,发出清脆的声响。
“接下来,该轮到我们…看看能不能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