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时,那手持鸠头木杖的南疆老妪转过头,目光如炬,瞬间锁定了衮王藏身的竹林方向。
她口中发出一声尖锐古怪的叱喝:“何人胆敢偷窥?!”
话音未落,站在她身侧那蒙面少女手出手如电,一道黑影如同活物般自她袖中甩出。
长鞭宛若毒蛇,乌黑发亮,裹挟着刺耳的破空之声,卷向竹林。
“啪!”
衮王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听身边属下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便被那长鞭拦腰卷住,猛地拖拽而出,凌空飞向那顶诡异的轿子!
“住手!”秦王脸色骤变,他认得那是衮王的贴身侍卫,急忙出声喝止。
然而那南疆老妪却对秦王的喝止充耳不闻,干瘪的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残忍的笑。
长鞭一甩,那蒙面少女竟毫不迟疑地将那拼命挣扎、面露极度惊恐的侍卫,直接从那微微掀开的轿帘缝隙中丢了进去。
衮王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下一刻,那顶暗紫色的轿子猛然晃动了一下,轿帘落下,隔绝了内外。
里面立刻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紧接着便是一阵令人牙酸的、湿漉漉的咀嚼撕扯声,中间还夹杂着某种怪异的嘶嘶声响……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间,惨叫声戛然而止,咀嚼声也渐渐平息,轿子恢复了死寂。
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开始弥漫开来。
满院寂静。
然后,一个嘶哑僵硬的声音慢悠悠地从轿子里飘了出来,“外面……还有一个人。”
衮王听到这话,立即惊的魂飞魄散。
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从藏身的草丛里狼狈不堪地跌滚出来,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前爬,涕泪横流地嘶喊:“皇兄!皇兄救我!是我!是我啊!”
秦王见状,脸色也是极其难看,既惊且怒,却不得不立刻上前一步,挡在瘫软如泥的衮王身前,对着那顶轿子和面无表情的老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误会!都是误会!这位是本王皇弟,衮王殿下,绝非外人,绝非外人!还请尊者高抬贵手!”
他是知道这位大祭司的手段的,故而心中还有些怕,但怕也没办法,他如今还需要衮王的帮助。
半晌后,那轿子中人终于发声了,“也罢。”
秦王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衮王经此一吓,竟然当场昏了过去。
秦王命心腹手下将衮王送入厢房休息,这才又迎着这一行人往厅中去。
进得厅中,秦王这才瞧清楚这南疆巫教大祭司的真面目。
此人异常干瘦,面色惨白,一双灰绿色的眼睛嵌在深陷的眼窝里。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硕大尖锐的鹰钩鼻,配上紧抿的薄唇和额间诡异的刺青,浑身都散发着阴鸷危险的气息。
秦王无法想象他方才是如何将一名活生生的男子吞食的,心中又惧又怕,却也只能恭恭敬敬地拜下去。
“见过大祭司。”
大祭司没理他,而是径自在花厅内四下审视了一番,最后朝厅中的主座行去,转身坐下,阴森森笑了一下,“起吧。”
秦王忐忑不安,心中惧怕,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硬着头皮对那大祭司道:“大祭司,当年我父皇曾与您定下交易,后来,那交易尚未完成……”
秦王颇有些心虚道:“当年那皇子没死,不仅没死,如今还成了大梁的丞相,如今更是诈死藏在暗处,要与本王争夺皇位……不知大祭司,如何看待这件事?”
大祭司目光不善,冷笑,“交易尚未完成?不过是你们愚蠢!”
“是是是……”秦王吓得不敢说话了,身体抖如筛糠。
老妪和那蒙面少女见秦王如此胆怯,目露鄙夷。
秦王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心中的恐惧,这才继续道:“不过,不过他体内尚有大祭司您当年留下的毒,若是大祭司您肯出手,便可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解决他。”
大祭司像是毫不意外,慢慢道了句:“勿忧,本座自会帮秦王殿下解决此人,殿下只管做自己的事便是。”
秦王这才松了口气,试探着道:“多谢大祭司,不知大祭司这次,这次想要什么?”
大祭司盯着秦王看了半晌,又擅自拿起秦王放在案上的那枚亲王印信在手中把玩,饶有兴味道:“听说你们中原有句话,江南风景独好。”
“本座所要不多,只要江南以南就好。”
秦王听罢,脸色顿时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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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鸾暂时在京郊的别庄之中安顿了下来。
萧瑜也被秘密送往此处,倒是能与云鸾做个伴。
宫中危险,云鸾原本就放心不下萧瑜,如今可好,她唯一担忧的,便只有仍在城中的祖母和三叔等人。
沈之珩死亡的消息传开后,上门吊唁的官员络绎不绝。
直至圣上亲临,御赐“忠烈永存”牌匾,并下旨严禁打扰,侯府才重归宁静。
有此圣意庇护,云鸾的祖母与三叔等人在城中暂且安全无虞。
云鸾自猜测出季砚临的意图之后,便总觉得心静不下来,虽然庄子内防守极严,又藏在山坳的梅花阵中,寻常人难以窥得所在,她也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她倒不是怕死,而是怕自己被有心人利用,用来要挟沈之珩。
云鸾没有去住之前住过的那间新房,而是寻了个僻静的,开满了白梅的院子住了下来。
因为不知道将来还会面对什么危险,她叫阿采给她拿来了长弓,一身短打,在院中练起了射箭。
阿采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调试着她把柄小弓上的机关,将曾经丢失的迷药银针安装回去。
云鸾许久没有射箭,手法有些生疏,好在练习之后,勉强找回了之前的手感。
院外传来脚步声,云鸾以为是红药,却听来人声音稚嫩,“姨姨……瑜儿给你送燕窝羹来了。”
云鸾回头看去,只见萧瑜穿着小靴子,小斗篷,双手捧着一盅燕窝朝她走来,身后跟着方知意。
阿采高兴道:“五殿下!方大夫!”
随即上前去将萧瑜手中的燕窝接过,又引着二人到屋内暖和。
云鸾亦放下弓去屋内,见萧瑜玉雪一般的脸颊冻得红扑扑的,心疼地将他的小手放在手心中捂着,“瑜儿冷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