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记忆回到了更早以前。
母亲在北歧皇宫的后花园里种下了一大片冰心瑶草,每日都要她和哥哥饮用一种用冰心瑶草熬成的药汁,微甜,并不十分难以下咽,当时她问母亲,喝了这个有什么用,母亲回答,会让她远离危险,还会让她身上开出一种美丽的花。
再多的,母亲却不愿意再告诉她了。
燕翊得知喝这个身上能开花,自然是不乐意再喝,后来也不知母亲跟他说了什么,他竟然也接受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蛊心蝶早已融入了她的血液,也令她的血液有了解蚀心之毒的能力,难怪早上他的脉搏有了些微的变化。
昨晚,她手上的伤口流血,是他将那几滴血吞入了腹中……
正想到这里,只听闫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这丫头,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话音一落,满屋子人都看着云鸾。
云鸾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见秦朝一阵风似的冲进屋内,“闫老,闫老您怎么走了,公子那边您不管了吗?闫老……”
看得出秦朝有点慌,试图拉着闫老离开云鸾的屋子。
好在闫老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他只是看着云鸾道:“他的脉象好似平稳了一些,你对他做过什么?”
说罢,就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秦朝见闫老不像怒发冲冠的模样,一颗悬起的心才微微放下,不过马上又拔高了几分,毕竟昨晚人是他亲手放进去的。
至于做了什么?
秦朝想了一下,两人一进门就抱在了一起,还是云鸾小姐主动的,说不定……接下来是什么不可描述,这叫云鸾小姐怎么说得出口?
秦朝暗暗想,这老头儿问出这种话,怎么比他脸皮还厚?
不过秦朝想的着实有点多了。
“冰心瑶草,大哥哥所中之毒是以冰心瑶草催发的。”
云鸾抬起手,给闫春华看她手上一处结痂的伤口。
“闫老,我身上有同命蛊,同命蛊的蛊虫便是用蛊心蝶炼制而成的,而蛊心蝶以冰心瑶草为食,如今,蛊心蝶已化为我的血肉。”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瞬间理清了闫春华的思路。
闫春华震惊了,“你的意思是,你给珩儿喂过你的血?”
云鸾这才将昨晚的事告知闫春华。
待听到只需几滴血便改变了沈之珩的脉象,闫春华坐不住了。
当年,他多方打听解毒之法,翻阅无数古籍,却也只寻到一个残卷,残卷上仅有以女子血为引解毒之法,只是语焉不详,他便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想要在沈家寻个女子给珩儿解毒,却被珩儿给拒绝了。
当时他还气恼不已,后来又在另一本奇书上看到别的解法,便将此法弃了。
如今想来,命运冥冥之中自有安排,难怪珩儿的命星会呈现起死回生之兆。
只是,这姑娘大概不知,这解毒之法虽然有了,却是凶险万分,要取血七七四十九日,或许会伤及自身,珩儿若是得知,怕是要恨上他……
闫春华是个老狐狸,为人亦是亦正亦邪,在他的眼中,目前最重要的人,便是自己悉心栽培了多年的弟子。
他和沈奉雪同为沈之珩的老师,只不过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沈奉雪教他的是阳谋,如何布光明之局,行堂皇之道,以仁德驭臣民,以律法安邦国。
而他则教授他阴谋,教导他如何洞察人心、掌控隐秘、利用人性的幽暗面来巩固权力。
所以,他几乎在瞬间做出了一个决定。
于是,他屏退屋内众人,也彻底掩去了那抹顾虑,毫不犹豫地问云鸾,“小丫头,你可愿以你血为引,替他解毒?”
云鸾自是不会推辞。
如今宫变已经悄然展开,上京之中不能缺了沈之珩,她还要等着沈之珩登基下诏,为北歧平反。
她也明白闫春华屏退众人的用意。
若是沈之珩得知她用自己的血为引为他解毒,怕是不会答应。
就这样,云鸾与闫春华商量一番,瞒着众人,谎称那法子不可行,背地里却以自己的鲜血为引,开始重新为沈之珩调配解毒药物。
云鸾跟着闫春华去了药庐,闫春华将熬好的药端来,放在云鸾面前。
云鸾拿起匕首在手上比划了一下。
不能划在显眼之处,沈之珩会发现,于是,云鸾将袖子褪至胳膊肘,在内侧划了一道伤口。
毕竟是女儿家娇嫩的皮肉,云鸾痛的微微皱眉,却什么也没说。
鲜红的血滴进黑褐色的药汁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亦没有什么特殊的气味出现,反倒浮出一种甜香,像极了她身上一直以来都携带的气味。
闫春华望着眼前这小姑娘,眉头蹙了一下。
这两人的关系,倒是与他想象中有一些不一样。
看着不像是对珩儿半分情意都没有的模样。
既如此,他若是真的将这丫头的半身血给放了,岂不是……
很快,闫春华又说服了自己千万不能心软。
眼见她放血完毕,脸色也苍白了一些,闫春华便将自己珍藏许久的补血膏拿出来,“这个你拿回去,两勺用水兑开,饮用即可。”
云鸾对他道了谢。
想了想,又道:“我怕哥哥不肯喝,不如……”
“不用了,他如今需要静养。”
听闫老如此说,云鸾“哦”了一声。
闫春华也没再说什么,端着药碗往内室去了。
云鸾这才坐下来,拿起一旁的金创药,小心地将药粉洒在伤口上,弄完这一切,额头上已布满细汗,眼前也有些发黑,缓了半天,云鸾才扶着门框慢慢地走出去。
却说这厢,闫春华端着那碗药放在沈之珩面前。
沈之珩今日心情格外好,正在处理昨日堆积的事务,忽闻一阵若有若无的甜香,便以为是云鸾来了,谁知一抬眼,便是闫春华。
闫春华见他神色悻悻,便知他又在想那小公主,便道:“怎地,见不得你师父这张老脸?”
沈之珩继续手中的事,头也不抬,“没有。”
“没有就快将这药喝了,为师重新调配了药方,今日是不加长生散的,快试试。”
话音落下,沈之珩正好将手中这件事处理完,遂端起碗,却是不喝,凝视那黑褐色的药汁半晌,神情捉摸不定,也不知在想什么。
闫春华担心他瞧出端倪,连忙催促他喝。
沈之珩却仍旧不饮,只是道:“这碗药里,放了什么?怎会有昭昭身上的气味?”
闫春华心头一跳,忙解释,“方才那丫头来过,这碗药,就是她亲自给你煎的。”
沈之珩神色幽幽,“既亲自给我煎了药,为何不来看着我喝?”
闫春华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为师这就去给你小子寻人过来,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