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咸阳。
章台宫内,灯火通明。
嬴政负手立于一座阁楼顶端,目光眺望着东方。
李斯与赵高低眉顺眼的立于身后,将近日由罗网、流沙传来的消息,逐一禀报。
“……综上所述,盖聂已确定与墨家联手,且与墨家核心人员汇合,墨家已全面加强戒备,机关城防御等级提升。
流沙行动受挫,卫庄暂取守势……。”
嬴政静静的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良久,嬴政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可有其他势力参与?”
两人摇了摇头,“据现在得来的情报,并未发现有其他势力参与。”
赵高补充道,“不过,据罗网密探来报,道家人宗选择入世,去的方向,正是那些叛逆所在之地。
另外,农家一些人也有与墨家接触的意思。”
“道家……农家么?”嬴政低声自语。
沉默片刻,嬴政接着问道,“围剿旧楚参军之事如何了?”
“回陛下,那些残军主力,已经被消灭,虽亦留下一些漏网之鱼,但已经无伤大雅了。”
“嗯……既然如此,那诸子百家之事,便交由罗网,至于我大秦铁骑,我会让他们将大军调回,另有安排。
赵高,你的罗网,能否给朕一个满意的答案?”
“回陛下,微臣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案。”
“很好,噬牙狱中,有很多被关押的高手,若你有本事,不妨从中收服一些,替我大秦办事。”
“微臣谢过陛下。”
“你先退下吧……”
“喏”赵高恭敬一礼,随后退了下去。
“李斯。”
“臣在!”
“前几日,王翦传来密信,他们在帝国南部修建驰道之时,遇到了当地人的阻拦,而且,据他所说,南部土地肥沃,气候适宜……最为主要的是,那里的疆域也不小。
朕打算,派出三十万大军,交由王翦,让他南平百越之地,你觉得如何?”
李斯闻言,沉思片刻,他知道嬴政的野心,巴不得只要是土地,不管是什么人占领,都想纳入大秦的版图……
而且,经过这几年的休养,大秦军中已经恢复了生息,与其与那些残军小打小闹,还不如再去扩张领土……
“微臣以为,可!”
“既然如此,那一应后勤,便交由你来统筹!”
“多谢陛下信任。”
嬴政摆了摆手,“你我君臣多年,不必如此,另外,朕也打算,去看看我大秦打下的领土,准备巡视一番。
你觉得,朕在外巡视之时,朝中暂时交给谁来监管?”
听闻此言,李斯身躯一震,这事他可不敢回答,如今,朝中大臣,因为立太子一事,已经上书了不知多少次。
按照惯例,这太子之位,非扶苏莫属,但嬴政却是迟迟没有定下,这也就说明,在他心中,扶苏或许并不是最好的人选。
但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那便是眼前的陛下,想借此事,看清朝中这些大臣的派系……
若是前者,他也不知道,在陛下众多子嗣中,有谁的能力,比扶苏还强,若是后者,那这便是一个陷阱……
“这……臣也不知道。”
嬴政回头,盯着李斯看了片刻,最终叹息一声,“罢了……待南平百越之事定下来之后,在召开朝会议论此事。”
“陛下圣明!”
“好了,退下吧……”
“喏……”
李斯离开之后,嬴政从怀中掏出一份密轴,看完上面的内容之后,嘴角不禁一扬。
【蒙恬向西、向北,皆是拓土千里……不愧是我大秦勇士啊。
而且,送去的那些农家弟子,结合陈雍写的一些农业技术,已经培育出盛产的品种,要不了几年,我大秦便可无后顾之忧的开疆拓土了!
至于那些叛军和反秦的诸子百家,在朕眼中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
……
暮色四合,嬴政只带着少数贴身侍卫,悄然登上了高耸的观星阁。
观星阁顶层,穹顶以特殊琉璃构筑,仰首可见夜空初显,繁星点点。
月神早已静候在此,
月神微微躬身,声音空灵,“参见陛下!”
嬴政挥退了左右,偌大的观星阁顶层只剩下他们二人。
他走到穹顶之下,抬头望向那无垠的星空,声音在空旷的阁内回荡:“月神,为朕占卜,墨家机关城……气运如何?”
“谨遵陛下之命。”
话音落下,月神缓步走到阁楼中央,那里早已布置好一方玄奥的星图。
她双手缓缓抬起,纤长的手指如同抚弄无形琴弦,开始结出复杂而优美的手印。
随着她手印的变化,观星阁内仿佛有微风自生,环绕着她轻轻流动。
她周身那层朦胧的光晕逐渐变得明亮,点点星辉似乎受到牵引,透过琉璃穹顶,在她周身汇聚。
嬴政来到座位之上,注视着这一切。
他虽不信天命,但还是尊重阴阳家占星律的玄妙。
月神的动作越来越快,手印变幻令人眼花缭乱,那汇聚而来的星辉逐渐在她身前凝聚,化作一团不断旋转、变幻不定的光晕,光晕之中,隐约有星辰生灭、轨迹交织的景象浮现。
她的薄纱无风自动,似乎其下的眼眸正“看”着那光晕中演绎的命运碎片。
良久,月神变幻的手印骤然一停!
那团星辉光晕猛地一震,其中的景象瞬间清晰刹那——那是一片崇山峻岭,一座依托山势的宏伟城池在光影中浮现,但城池的轮廓却显得有些模糊、摇曳,仿佛笼罩在一片迷雾与暗影之中。
紧接着,一道剑光划过城池,……而在更深的背景里,似乎还有一团混沌的、难以分辨的光影在涌动。
景象一闪而逝,星辉光晕骤然溃散,化作点点流光消失在空气中。
月神的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仿佛耗损了不少心力。
她缓缓放下双手,转向嬴政,空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缥缈与凝重:
“陛下,星轨已显,命运如雾。墨家的命星光华黯淡,已被血色与阴影缠绕,覆灭之局似已注定。”
她微微停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补充了那最关键的一句预言:
“但臣于那覆灭的轨迹之侧,窥见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变数’。
此变数,如星火潜藏,其性未明,或可延缓终局,亦可能引燃更大的风暴。”
嬴政静静的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变数么?指的是天明那孩子?亦或是其他?……朕,拭目以待!】
沉默片刻,他才开口,“朕明白了,你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臣告退……”
月神走后,嬴政也没有多待的意思,看了一眼那星图之后,亦是起身离去。
对于他而言,墨家的覆灭是必然,而那所谓的“变数”,无论是天明还是其他,都不过是这盘大棋中,棋子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