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说得众臣哑口无言。
他们这才明白,皇帝考虑的,远比他们更深,更远。
这已经超出了单纯的军事范畴,上升到了国运和战略的层面。
赵康还想再劝,陈平川却摆了摆手:“此事,朕意已决,无需再议。朕离京之后,朝政由赵相总领,军务由李尚书协同,京城防务,交由禁军统领。若有大事,八百里加急传书于朕。”
见皇帝态度坚决,众臣知道再劝无用,只能含泪领旨。
处理完朝政,陈平川走进了后宫。
翊坤宫内,皇后昭华,贵妃凤三娘、张若素、张静姝,四女齐聚,显然也已经得到了消息,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担忧。
“陛下……”昭华郡主迎了上来,眼圈泛红,“真的……非去不可吗?”
陈平川拉起她的手,温声道:“非去不可。”
他将方才对大臣们说的那番话,又对四女解释了一遍。
听完之后,四女陷入了沉默。
她们都是聪慧的女子,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最先开口的,竟是性格最跳脱的张静姝。她吸了吸鼻子,走上前,帮陈平川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领,闷闷地说道:“要去就去吧。反正你决定的事,谁也拦不住。不过你得答应我,打完了就赶紧回来,我还等着你给我讲红楼梦后面的故事呢……”
话未说完,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张若素走到他身边,柔声道:“夫君此去,是为国,亦是为万千将士的性命。我等虽是女流,也知大义。只是,战场凶险,望夫君万事小心,切记,京城里,还有我们,还有这个家在等你。”
凤三娘则直接得多,她走到陈平川面前,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需要我陪你去吗?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她曾是黑风寨大当家,武艺高强,江湖经验丰富。
陈平川心中一暖,摇了摇头:“不用。你是贵妃,怎么能上战场?放心,我身边有暗影卫,不会有事的。”
他看着眼前的四个女子,她们的担忧,她们的理解,她们的支持,是他心中最温暖的力量。
“等我回来。”陈平川郑重地承诺。
三日后。
一个寻常的夜晚,一艘不起眼的快船,悄无声息地驶离了登州港,汇入茫茫夜色之中。
船上,除了陈平川和几名贴身的暗影卫,再无他人。
为了不引起倭寇的警觉,也为了避免朝野震动,这次御驾亲征,是最高级别的机密。
船头,陈平川迎着冰冷的海风,眺望着东方那片被战火笼罩的土地。
他的眼神,平静而坚定。
倭国,朕来了。
你们的末日,也到了!
……
九州,大夏征倭大营。
自唐津城下受挫之后,整个大营便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秦锋和石头两位主帅,已经连续好几夜没有合眼。他们身前的沙盘被推演了无数遍,但始终找不到一个万全的破城之策。
强攻?唐津城内的仿制火器虽然粗劣,但守城足够了。
在没有摸清对方底细之前,用人命去填,两位将军都于心不忍。
围困?倭国地形复杂,粮草补给线漫长,长期围困对大夏军同样不利。
而且织田信长的援军随时可能从本州岛开来,夜长梦多。
“他娘的!”石头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沙盘上的小旗子都倒了一片,“真是憋屈!想俺老石打了一辈子仗,就没打过这么窝囊的!眼睁睁看着敌人的城就在那,却啃不下来!”
秦锋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沉声道:“急也没用。此事已经上报陛下,在陛下的旨意到达之前,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话虽如此,但他心中的焦虑和自责,比石头只多不少。
他是三军主帅,这次的失利,他要负首要责任。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之际,帐外亲兵来报:“启禀大元帅,副元帅,港口有京城来的信使,说有要事求见。”
“京城来的?”秦锋和石头对视一眼,精神同时一振。
算算时间,也该是陛下的回信到了。
“快请!”
两人连忙整理衣甲,站起身来,准备迎接圣旨。
帐帘掀开,走进来的人却让秦锋和石头瞬间石化在了原地。
来人身着一袭玄色常服,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眼神深邃,不是当今大夏皇帝陈平川,又是谁?
“陛……陛……”石头张大了嘴,眼珠子瞪得像铜铃,结结巴巴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锋反应稍快一些,但也足足愣了三息,才猛地反应过来。他“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声音因为激动和震惊而剧烈颤抖:“臣……臣秦锋,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石头也如梦初醒,赶紧跟着跪下,巨大的身体趴在地上,脑袋磕得砰砰响:“臣石头,叩见陛下!臣罪该万死!”
陈平川看着跪在地上,一脸震惊和惶恐的两位爱将,没有立刻让他们起身。
他缓步走到主位上坐下,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口,才淡淡地开口:“起来吧。”
“臣不敢!”秦锋和石头异口同声,头埋得更低了。
秦锋抢先道:“陛下,唐津城之败,皆因臣指挥不力,轻敌冒进!致使我大夏将士折损,军威受挫!臣有负陛下重托,罪该万死,恳请陛下降罪!”
“放屁!”石头一听就急了,也顾不上君前失仪,猛地抬起头,粗着脖子吼道,“陛下!不关大帅的事!是俺!是俺老石一根筋,非要带人往前冲,才中了倭寇的奸计!要罚就罚俺!要砍就砍俺!俺老石一人做事一人当!”
看着两个争着领罪的大将军,陈平川突然“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这笑声在压抑的帅帐中显得格外突兀,让秦锋和石头都愣住了。
“降罪?砍了你们?”陈平川好笑地看着他们,“你们俩,一个是我大夏的征倭大元帅,一个是我大夏的副元帅。朕要是把你们俩都砍了,这十万大军,谁来带?让倭寇自己抹脖子投降吗?”
他脸上的笑容一收,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都给朕站起来!打了败仗,不想着怎么打回去,反倒在这里争着抢着让朕砍你们的脑袋,出息了啊?”
这番话,半是敲打,半是安抚。
秦锋和石头心中一暖,也有些羞愧,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低着头站在一旁,像两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行了。”陈平川摆了摆手,“打了败仗,朕也有责任,是朕低估了人性的丑恶。这笔账,等灭了倭国,朕会跟那个叫吴三保的逆贼,连本带利地算清楚。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他站起身,走到两人中间,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朕这次来,不是来问罪的。”陈平川的目光扫过两人,“朕是来带着你们,和倭寇算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