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楚玄逸一把拉住了他。
“你放开我，玄逸。”萧宇用力地挣扎，“你没看见吗，他快撑不住了。”
“我看见了。”楚玄逸的声音压得极低，“所以你更不能进去。”
孙神医从房间里走出来，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萧宇，又看了一眼拦着他的楚玄逸，再次叹了口气，摇着头蹒跚离去。
“为什么？”萧宇不解地看着楚玄逸，“就这么看着他一个人在里面熬着吗？他会把自己熬死的。”
“现在谁也劝不了他。”
楚玄逸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眼神沉重。
“你现在进去跟他说节哀，跟他说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跟他说你要振作起来？”
“这些话对他来说不是安慰，是刀子。”
“解铃还须系铃人。”
楚玄逸的目光落在里面那个孤寂的背影上。
“找不到救阿九的办法，他就会一直这样枯萎下去，直到耗尽最后一丝生气。”
“所以，我们能做的不是劝他。”
“是给他一个……希望。”
萧宇靠在廊柱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
“希望，哪儿还有什么希望。”
“连‘活阎王’都说了药石无医，三魂七魄已失，这跟直接宣判了死刑有什么区别。”
“玄逸，”萧宇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哀求，“你最聪明，你快想想办法啊，表兄他……他真的会死的。”
“医道不行，那就走别的路。”
良久，楚玄逸终于开口了，“他不会死，我也不会让他死。”
“别的路？”萧宇愣住了，“什么路？”
楚玄逸没有回答，转身就走。
“哎，玄逸，你去哪儿啊。”萧宇追了两步，却只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王府的月亮门后。
楚玄逸没有回摄政王府，也没有回自己的国师府。
他直接进了宫。
一路畅通无阻，凭着国师的金印，他来到了皇宫最深处，一处连当今圣上都不能轻易踏足的禁地。
通天阁。
这里是大周王朝的根基所在，是收藏着自开国以来所有机密典籍、孤本秘辛的最终宝库。
传说，这里上通天文，下知地理，藏着长生之法，也录着灭世之咒。
唯有历代帝王和国师，才有资格踏入此地。
“参见国师大人。”
守卫在阁楼外的两名金甲卫士，看到楚玄逸立刻单膝跪地。
“开门。”楚玄逸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
“是。”
两名卫士起身，各自拿出一半虎符合二为一，嵌入了那扇高达三丈的青铜巨门之中。
“咯吱——”
尘封了不知多少年的巨门，缓缓地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混杂着陈旧书卷与檀香的古老气息扑面而来。
楚玄逸没有丝毫犹豫，迈步走了进去。
在他身后，青铜巨门再次缓缓关闭。
阁楼内没有点灯，却亮如白昼。
光芒来自穹顶之上，那颗不知用何种材质制成的巨大的夜明珠。
光芒之下，是一排又一排高不见顶的巨大书架。
书架由千年沉香木制成，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卷宗、竹简、玉册、甚至是龟甲兽骨。
这里的任何一件东西拿出去，都足以在外面引起轩然大波。
可楚玄逸却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他径直走到了阁楼的最中央，那里有一张巨大的八卦盘。
他伸出手将体内的灵力注入其中。
“嗡。”
整个通天阁轻轻地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周围那些巨大的书架开始自行移动变换位置，发出“咔咔”的声响。
这是通天阁的索引之法，唯有国师一脉的血脉和灵力才能驱动。
楚玄逸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念出咒诀。
“魂。”
“魄。”
“幽冥。”
“归来。”
他在寻找一切与魂魄有关的记载。
随着他的咒诀，一排排书架从他面前掠过，偶尔会有一两卷竹简或玉册从书架上自动飞出，悬浮在他的面前。
楚玄逸拿起一卷，神识迅速扫过。
《搜魂录》，记载的是如何拷问犯人魂魄的法术，没用。
他随手扔掉。
又拿起一卷。
《镇魂考》，记载的是如何安抚亡魂，超度怨灵，还是没用。
扔掉。
《养魂诀》，《引魂灯》，《聚魂幡》……
一本本，一卷卷。
全都是针对已死之人的魂魄，或是针对残魂的法术。
没有，一本都没有。
没有一本记载着如何将一个完整、鲜活、却被强行锁住的魂魄，从幽冥之境中给重新拉回到人间。
时间在这一次次失望的翻阅中，悄然流逝。
一天。
两天。
楚玄逸不眠不休，不饮不食。
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曾经一尘不染的白色国师袍也沾满了灰尘，变得皱皱巴巴。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只靠着一股偏执的意念在苦苦支撑。
他不能倒下。
在摄政王府里，还有一个人比他熬得更苦。
他若是放弃了，那个人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到底在哪里。”
楚玄逸一拳捶在身旁的木架上，指关节瞬间变得一片血肉模糊。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
他像是疯魔了一般，加大了灵力的输出。
整个通天-阁的震动变得越来越剧烈。
书架移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几乎带起了阵阵狂风。
终于，在他的神识几乎要耗尽崩溃的边缘。
“咔。”
一声极其轻微的异响，从他左手边的墙壁处传了过来。
楚玄逸猛地转头看去。
那面由一整块巨大黑曜石构成的墙壁上，一处原本与墙体完美融合的石砖竟然向内凹陷了进去，露出了一个仅容一手伸入的暗格。
楚玄逸的心脏狂跳了起来。
他踉跄着走了过去，将手伸进那个暗格里。
指尖触碰到的是一种温润如玉，却又带着一丝金属冰冷感的奇特材质。
他用力将其抽了出来。
那是一本册子。
一本通体由某种不知名的白玉制成的玉册。
它非纸非金，入手极沉，表面光滑无比，却没有任何字迹。
更诡异的是，整本玉册都被一层淡紫色的流光所包裹着。
那是……禁制。
而且是品阶极高，威力极强的上古禁制。
楚玄逸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能被这种级别的禁制封印起来的东西，里面记载的绝对是惊天动地，甚至有违天和的秘闻。
他没有犹豫。
他盘膝而坐，将玉册平放在双膝之上双手结印，体内的灵力毫无保留地朝着那层紫色流光汹涌而去。
“噗。”
灵力与禁制接触的瞬间，楚玄逸的身体便如遭重击猛地一颤，一口鲜血直接喷出来洒在了白玉册上。
禁制的力量远比他想象的还要霸道。
它不仅在抵抗，甚至还在反噬。
楚玄逸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经脉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穿刺一般，剧痛无比。
神识也开始阵阵恍惚。
但他没有停。
他咬破舌尖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双目赤红，几乎是以一种自残的方式，将自己修炼了二十多年的修为疯狂地朝着那层禁制撞了过去。
碎裂的经脉可以重续。
耗损的修为可以再练。
可萧煜和阿九的命，只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