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寒暑交替,又是一个上元佳节。
宽阔的朱雀大街上人潮如织,笑语喧哗。
空气中弥漫着元宵的甜糯香气,混杂着糖炒栗子和烤肉的焦香。
“爹爹,娘亲,我们去那边猜灯谜。”
前方不远处,星月正兴奋地朝他们挥手。
她提着一盏活灵活现的兔子灯,灯笼的光晕映着她那双紫色眼瞳,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精灵。
跟在她身旁的念安比妹妹高出了一个头,身姿挺拔,眉眼间沉稳的轮廓像极了年轻时的萧煜。
他无奈地看着自家活泼的妹妹,嘴里叮嘱道:“你慢些跑,仔细别撞到人。”
话虽如此,他的脚步却始终紧紧跟随着,确保妹妹永远在自己的保护范围内。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哥哥。”星月俏皮地做了个鬼脸,拉着念安的手瞬间就汇入了那片挂满灯谜的热闹人群中。
阿九望着孩子们消失的方向,嘴角的笑意温柔得能化开一池春水,“念安现在越来越像你了。”她轻声对身旁的萧煜说。
“那丫头也越来越像你,”萧煜的目光追随着孩子们的方向,声音里满是宠溺,“尤其是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还有对所有新鲜事物的好奇心。”
“我哪有天不怕地不怕,”阿九小声反驳,“我以前最怕打雷,也怕黑。”
“是吗,”萧煜低头看着她,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可我记得,有个小姑娘当年可是连天外邪魔的大本营都敢闯的。”
阿九被他一句话堵得没了词,只好轻轻地在他的手心挠了一下,算是抗议。
两人随着人流漫无目的地走着。
路过一个吹糖人的小摊,阿九便拉着萧煜站住,兴致勃勃地看着那老师傅,用一口气吹出了一只晶莹剔透的蝴蝶。
她看着旁边一个举着糖蝴蝶的小女孩,那满脸的幸福与满足,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们又走到一座石桥边。
桥上挂满了数不清的同心锁和祈愿的红绸,桥下是缓缓流淌的护城河。
无数百姓将承载着心愿的莲花灯放入河中,那点点烛光汇聚在一起缓缓飘向远方。
“真好看。”阿九趴在桥栏杆上,由衷地感叹。
“在想什么。”萧煜走到她身边,将一件外衣轻轻披在了她的肩上。
“我在想,”阿九回过头,眼睛里映着河面的万千灯火,“如果,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在这样的节日里那该多好。”
“那样,”她歪着头想象着那个画面,“我们可能就会像桥上那些人一样,我会提着一盏花灯不小心撞到你,然后你会不会也帮我赢一盏最大最好看的灯笼回来。”
萧煜静静地听着她的幻想,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他伸出手轻轻的将她鬓边的一缕碎发拢到耳后,然后用无比认真的语气回答她:“会。”
“我不仅会帮你赢得最大的那盏灯笼。”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还会买下整条街的糖葫芦给你。”
阿九的眼睛一下子就弯成了两道好看的月牙。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又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哟,我没听错吧,咱们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摄政王殿下,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这种甜言蜜语了,真是稀奇。”
两人闻声望去,楚玄逸正斜倚在桥头的一棵柳树下,手里还真的就拿着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
他依旧是一身洒脱不羁的青衫,这些年云游四方的经历,让他的眉眼间多了几分风霜,却也添了几分通透与豁达。
“你怎么在这里。”萧煜挑了挑眉,语气是惯常的嫌弃。
“怎么,这桥是你修的,还不许我站了。”楚玄逸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先是没好气地回了萧煜一句,然后,才将那串糖葫芦像献宝一样递到了阿九面前。
“喏,专门给你带的,还是城东那家老字号,我刚刚路过,排了好长的队才买到。”
“谢谢大人。”阿九开心地接了过来,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大口,酸甜的滋味立刻在口中蔓延开来。
楚玄逸看着她那副满足的样子也笑了起来,随即又看向萧煜调侃道:“怎么样,退下来当个闲散王爷的日子还习惯吧,有没有觉得每天对着柴米油盐很无聊。”
“无聊,总比你这样四处漂泊,连个家都没有要好。”萧煜毫不客气地反击。
“谁说我没家,”楚玄逸一摊手,“四海为家,天地为庐,逍遥自在你羡慕不来。”
阿九自己尝了一颗,那裹着晶莹糖衣的山楂酸甜可口,她弯着眼又将糖葫芦凑到萧煜唇边。
萧煜含笑就着她的手咬下一颗。
三人并肩立于桥上,看眼前人潮涌动,灯火阑珊,映在脚下的流水里碎成一片浮动的金光。
他们闲谈着无关紧要的琐事,任由时光静静流淌。
不知不觉,桥上的人潮渐渐散去,喧嚣也随之沉淀下来。
阿九仰起脸庞,望向那片深邃如墨的夜空。
绚烂的烟火已然落幕,露出了那片曾令她战栗、让她迷失的无垠宇宙。
漫天星辰在遥远的天际静谧地闪烁着。
此刻,它们不再是带来毁灭与未知的冰冷符号,而是织就这宏大世界的温柔点缀。
一股前所未有的心安与圆满,如暖流般包裹了她。
她轻轻将头枕在萧煜的肩上,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巢的猫儿。
“凶凶哥哥,真好。”
这一声“真好”,好在盛世太平,好在爱人相守,好在稚子安康,好在挚友重逢。
千言万语都融进了这岁月静好,这人间值得。
萧煜缓缓收拢手臂,将她更深地揽入怀中,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血。
他低下头,在她耳畔落下同样温柔的低语:
“嗯,有你在,真好。”
“我爱你,阿九。”
“我也爱你,凶凶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