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话太多,刚醒的骆峋太阳穴发胀。
安抚了小家伙两句,让袁宝将人送回永煦院,太子爷的耳边总算清净了。
莫院判几位御医为太子诊查了一番。
确定毒在慢慢解,又说了接下来要服多久的药,如何休养等话便暂行告了退。
海顺领着宫人出去送人。
实则是把地儿腾给两位主子。
“没事了。”
骆峋躺在榻上,看了看在榻前坐着的槛儿,伸手握住她的手沉声安抚道。
槛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骆峋撑着榻要起来,被她按了回去。
她人也趴到了他身上,故意把眼泪往他身前的被子上擦,颇有些没好气道:“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
“我以为你真被害了,以为……”
骆峋听她一口一个“你”,嘴角扬了扬,岂料摸到她脸颊上的湿意。
他低头去看她。
“哭什么,孤又没事。”
槛儿抬头瞪过去。
骆峋对上她泪盈盈的眸子,哑然。
遂取出枕边的帕子替她拭了拭泪,拥住她,“没事了,我有分寸。”
有什么分寸?
为何会有分寸?
他没说明,可槛儿却明白。
莫院判喂他服下解药,等他醒来的时间里她似乎就想明白其中关节了。
自打郑氏解禁,除了对外某些特定场合,其他时候在东宫这人没有一次像以前那般给过对方什么体面。
当然,槛儿并没有因此窃喜什么。
倒不如说,他与郑氏这样反让她有种夹在他们中间的尴尬和无奈感。
可她不可能劝他与郑氏和好,更不可能吹耳旁风,让他把郑氏如何如何。
她便只能夹在他们中间。
但也因为他与郑氏这样的关系,让冷静下来的槛儿想明白了太子的中毒。
他说有分寸,显然便印证了她的猜测。
只槛儿不能说。
也不觉得她就是他这般行事的主因,或许跟他与郑氏之间的根源矛盾有关。
也或许他有别的考量。
槛儿不能问,也不想问。
只庆幸他不是真被人害了。
骆峋抱着她,大掌在她的背脊上轻抚着,眼睛却是望着帐顶若有所思。
.
是夜。
太子中毒的消息没有传开。
元隆帝在收到小喜子禀报时便下了禁口令,东宫采取的措施也较为及时。
加上又是晚上。
所以外面的人只知道东宫好像出了事,却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事。
不过也因着不知道,众人更加猜测不已,一整晚宫里各个地方皆亮着灯。
整个皇宫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只不过可惜了。
宫里晚上也是有宵禁的,尤其东宫有事,条条宫道及门禁更为森严。
纵使有些人心里猫抓似的,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也都是无功而返。
他们便只能点着灯干着急。
很快,乾元殿有旨意下来。
锦衣卫连夜敲响安顺侯府的门,请安顺侯及安顺侯夫人去北镇抚司问话。
哦,不对。
确切来说,不该称安顺侯与安顺侯夫人。
因为几年前出了庞嬷嬷和霜云那事后,顺国公郑怀清便退位荣养了。
由世子郑明毅,即郑明芷的兄长降爵继位,郑明毅才是如今的安顺侯。
前顺国公郑怀清如今只是白身,外人称其为郑大老爷,称其夫人为郑大夫人。
郑大夫人本姓陶,名蕙然。
也有人随着她本姓叫,称其为陶大夫人。
皆因本朝女子成婚后对外并非都冠夫姓,若女子本身的性子或娘家强势,成婚后便可以本姓相称。
曾经的顺国公夫人,如今的陶大夫人一听陛下要拿他们两口子去审讯。
整个人完全处于茫然状态。
又听锦衣卫指挥使马擎岳说太子妃毒害太子,太子妃的陪嫁丫鬟已招供毒药是她四年前交给太子妃的。
陶大夫人差点没当场两眼一黑,稳住身形的第一时间便极力辩解。
可辩着辩着,她像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整个人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马擎岳何等利眼。
哪怕陶大夫人很快意识到了自己失态,立马调整好情绪重新为自己辩解。
马擎岳也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直接让人将其拿下。
陶大夫人自诩太子的岳母,在京中一众贵夫人中高傲惯了,以往别人也因她是太子岳母各种巴结奉承。
哪怕郑家被降了爵,这两年随着事情淡了,捧安顺侯府的人照旧不少。
陶大夫人面上总一副含蓄宽厚的姿态,实则极为享受这种追捧的。
而被追捧惯了的她突然被人这么一押,陶大夫人当即又恼又慌又怕。
再不复平时的端庄做派,直接嚷嚷着自己是太子岳母,马擎岳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哪来的胆子这般待她。
又说要让太子砍了马擎岳的脑袋。
这不是给太子招事,给侯府招事吗?施老夫人气得拄拐杖的手都在抖。
当场叫人把陶大夫人的嘴给堵住,又向马擎岳赔罪,询问太子的情况。
至于郑大老爷郑怀清。
他知晓女儿的病,却不知妻子四年前背着他与女儿商量了什么事。
可他不知道这件事,当年隐瞒女儿非完璧之身的欺君之罪却有他的份啊。
郑怀清本就不是什么厉害人物。
当初敢欺君也是一时利益熏心气血上头,事后他暗自后怕了好一阵。
还是看女儿在东宫一直没因着这事出什么岔子,郑怀清才渐渐放下心来。
然而此刻听女儿下药毒害太子。
郑怀清心中慌乱。
下意识就往女儿身上的病上面想了。
毕竟当初女儿被太子撞破那件事,之后女儿趁妻子进宫时告诉妻子了。
所以女儿没和太子圆房,他跟妻子是知道的,也因此郑怀清这会儿想歪了。
以为是女儿至今才找到机会与太子圆房,意图瞒天过海,给太子下了什么药。
郑怀清被吓得不轻。
之后被带至北镇抚司,和陶大夫人分开接受审讯时,郑怀清因心虚没能抗住重压,一个不慎说漏了嘴。
审讯的人一听苗头不对,立马将事情上报北镇抚司指挥使秦维翰。
之后屋子里没留别人。
由秦维翰亲自问话。
至此,郑怀清仍不知自己搞错了事。
在秦维翰巧妙的审问之下,他终究认了命。
把女儿患有花癫之症且早年因一时贪欢被一书童破了身,她娘为替她遮掩叫人秘密处置了那书童的事。
以及他与妻女合力隐瞒事实,接下赐婚圣旨,借秘药躲过婚前验身等事。
尽数招供。
他说得浑身抖如筛糠面若金纸,秦维翰亦听得冷汗涔涔面色发白,心中直呼自己当真知道得太多了。
丑时过半。
这份供词被秦维翰呈至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