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被斩首,从开国之初延续至今的勋贵之家一夜之间在京中除名。
可想而知此事在前朝后宫、京中,甚至于整个大靖引起了多大的震荡。
有人隔岸观火,伺机而动。
明面上谴责前太子妃及其娘家人大逆不道,实则私下没少散播谣言。
要么称太子治家不严,致使后宅妻妾不睦,要么称太子刻薄寡恩。
一日夫妻百日恩,好歹结发夫妻一场,却让其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也有说太子堂堂储君,后宅女眷手中竟藏有毒药这种宫廷违禁物。
可见东宫防卫如何松懈。
太子如何御下不严等等。
更有说是太子以妾当妻,宠妾灭妻导致的这桩事,为此把槛儿也给牵扯了出来,说她是狐媚惑主的妖女。
一时间,民间谣言四起众说纷纭。
这般情况,太子一系自然不可能不动。
双方一番你来我往,不到一个月时间,朝堂之上相继又肃清了一批人。
其中值得一提的是。
信王在此之前本也是想掺和一脚的,但被世子骆晔极力给劝住了。
尽管父子俩为此差点闹得不可开交,但有睿王的前车之鉴,加之骆晔的各种劝说,信王最终倒也收了手。
也幸好他收手了。
因为他这一系有人擅作主张,为了在他跟前立功擅自安排人散播谣言。
然后谣言是头一天散播的。
人是第二天查出来的。
元隆帝叫信王前去问罪时,信王险些一口气没上得来,光是找证据证明此事与他无关就耗费了他不少心力。
慎王这两年得到了自家老子的重用,戾气和酸气倒是没以前那么冲了。
不至于动辄嫉妒太子,眼睛都嫉妒红。
其实也是经历多了,看清了局势,他嫉妒归嫉妒却也没再想着给太子使绊子。
而难得的是。
这次东宫出了这样的事,慎王竟一改往日秉性,没有背地里幸灾乐祸,而是把郑家骂了个狗血淋头。
用他自己私下里对妻子说的话就是,老六好歹是他兄弟,是皇家人。
要真让她姓郑的给毒死了,他们皇家的颜面何存?他的颜面何存?!
于是,慎王妃就在丈夫的骂声中睡了过去。
至于宣王、简王。
一个唯太子马首是瞻,一个因着这三年没继续减重,把自己吃出了病在床上躺了大半年,啥精力也没有。
剩下年纪稍小的几个皇子更不必说。
有两个的母妃替他们谋划掺和进来了,结果自然是没讨到什么好的。
随着这些人的肃清,谣言开始平息,也开始有清流一派提出储妃位空悬一事。
此时正值四月下旬。
离前太子妃被斩刚过去两月。
而前太子妃是谋害储君,谋逆被赐死的,于皇家而言便没有“元配刚死,太子一年内不可新娶”的规矩。
提出此事的人没觉得有何不妥。
亦有不少人附和。
说什么东宫内廷事务纷繁复杂,需有贤德主母统御,中馈久虚不仅使太子分心,更恐有小人趁机作乱。
唯有早立储妃,才能肃清东宫内闱,使太子无后顾之忧,专心政务。
也有说储嗣关系国祚安稳,当前东宫子嗣单薄,亟需早日新立太子妃。
延绵皇嗣,以保江山万年基业。
更有甚拿阴阳为由,称东宫无女主人,是为阴阳失调,此非吉兆恐干天和。
总之就是请太子早日新立太子妃,以调和阴阳,上应天心,下安民望。
种种理由皆成立。
元隆帝却是把此事给按下了。
理由是废妃风波刚过,外界尚有余波。
过早立新,难保不会有浑水摸鱼之流借题发挥,恐有损皇家声誉。
在众臣来看陛下明显有别的考量,如此,聪明人自然不会继续劝。
从时间上来说确实不长,过于急着劝,不知道的当他们有什么别的心思呢。
再者,太子不也没表态吗?
其实不少人猜太子可能想把宋良娣扶正,毕竟也宠了这么几年了,现今东宫子嗣皆为这位宋良娣所出。
照太子这样的宠法,很难不让人这么猜。
可现下太子一系没有动静。
元隆帝又按下此事不提,其他人当然不会没眼力见儿地在这时候冒头。
于是,新立储妃的事暂就这么搁置了。
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
这日早朝散了没多久,消息便传到了别处,小福子也把消息报了回来。
跳珠、寒酥四个大宫女看向自家主子的眼神就带着那么点儿小心与复杂,其他人更是大气不敢喘一声。
唯有趴在炕上的曦哥儿、瑭姐儿,小嘴儿里乌拉哇啦不知在说什么。
其实早先自打陶大夫人招供,太子妃被软禁,东宫后宅就没平静过了。
他们这些在良娣身边伺候的人,可以说既兴奋又紧张又忐忑又害怕。
以他们的立场,当然希望自家主子能取而代之,也觉得应该就是这样了。
尤其他们主子有三个小主子这三张牌,按常理来说应该没有悬念。
可太子妃的位置与任何一个品级的妾到底性质不一样,关系重大。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断定。
跳珠她们不清楚主子怎么看待这事的,但以主子和太子日里那股亲密劲儿。
要说主子没想法,她们觉得肯定不可能。
也因此,几人听小福子说前朝有人提新立太子妃,太子一系无人表态。
事情被按下来时,不免便多想了。
担心良娣会多心什么的。
不过很显然,她们的担心多余了。
太子妃位空悬,自然要新立。
但要立谁,自己会不会被扶正,举凡得宠,估计没人能做到一点想法也无。
槛儿有所猜测,可也仅此而已。
太子前阵子私下里在养病,明面上则为郑家的事忙前忙后,且此事敏感。
槛儿和他在一起时鲜少会聊这些,所以太子当下如何作想,她并不知。
但槛儿也没费心思去猜,毕竟在结果出来之前想再多也是白费功夫。
因此这段日子她让小福子他们留意外面的动静,又把各处管事召过来说了话。
让他们看牢自己底下的人。
别在这个节骨眼儿惹出什么事。
除此之外槛儿便没再多想了,以前日常什么样儿,如今还是什么样儿。
不过这些话不便跟跳珠她们说,槛儿也就纯当没看到她们脸上的异样。
摆了摆手让小福子下去。
自己继续逗弄两个孩子。
曦哥儿和瑭姐儿是去年十月十三生的,这会儿四月初,两个小家伙也五个多月了。
别看姐弟俩生下来时比不得曜哥儿那会儿重,曦哥儿还比姐姐轻几两。
可经过这几个月奶娘们的精心照料,两个小家伙的身子骨愈发壮实。
甚至因着曦哥儿比姐姐能吃能睡,三个月时体重还反超了瑭姐儿,成了比当初哥哥稍微小一号的小胖球。
好在瑭姐儿只是略微比弟弟吃得少了点儿,体重轻了刚好一斤半。
其他方面姐弟俩倒是差不多,从生下来到现在身子一直也都挺好的。
大抵是打从娘胎里便在一起的缘故,两个小崽儿格外喜欢黏在一起。
有时睡着睡着,不管哪一个先醒都会第一时间往旁边看,找另一个。
一个哭,另一个也哭。
一个笑,另一个也笑。
一个要拉臭绝不能让另一个看到,若不然另一个也会拉得很及时。
槛儿曾笑说他俩互为跟屁虫。
曜哥儿很喜欢妹妹弟弟。
每天下学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先回东厢沐浴更衣,然后再来看妹妹弟弟。
槛儿坐月子期间,曜哥儿也是如此。
看她之前务必沐浴更衣,也没人教他要这么做,是他自己跟太子学的。
曜哥儿今年四岁了,单看身形,混在学宫里几个五六岁的皇孙之中完全让人看不出他是最小的那个。
估计是他这两年每天早上没少摆一些练武的招式什么的,以至于曜哥儿的力气也比其他小皇孙大很多。
曦哥儿和瑭姐儿刚出生只有四五斤时他能抱动,现在十来斤了他也能抱动。
当然仅限于抱着不动。
顶多也只能抱半刻钟,但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俨然属极为大力了。
曜哥儿抱孩子也是跟太子学的。
当时可把奶娘吓坏了。
哪有让三四岁的孩子抱月子里的孩子的道理呢,抱不动是一,摔了可不得了!
可也不知是太子心粗还是咋的,居然真把小小的瑭姐儿交给曜哥儿抱了。
奶娘吓得差点当场厥过去,之后跟槛儿说起这事儿都颇为心有余悸。
所幸曜哥儿只是话多,做起事来倒向来沉稳,从不做他觉得勉强的事。
抱弟弟妹妹也一样。
能抱就抱,能抱多久抱多久,绝不逞强。
曦哥儿瑭姐儿也很喜欢哥哥。
每次只要曜哥儿在,他们不是呜哇着要摸哥哥的脸就是要抓哥哥的发髻。
三个小家伙凑一起经常不知道在笑什么,槛儿光是看着他们心情就极好。
这会儿曦哥儿瑭姐儿刚喝完奶,一人手里抱着个里头装了铃铛的瓷球趴在炕上,小嘴儿里一通呜呜哇哇。
听到娘亲的声音,两个小家伙齐齐扭头,冲槛儿露出两个无齿之笑。
槛儿一人狠亲了一口胖脸蛋。
跳珠几人见主子似乎与平时无异,便谁也没提什么立太子妃的事。
倒是下午曜哥儿下学回来,去西厢看完弟弟妹妹,就来找槛儿了。
见娘亲在书房下棋,他凑过去执起黑子与娘亲有来有往地下起了棋。
一面下,一面时不时往娘亲那边偷瞄一眼。
槛儿被儿子自以为隐秘的小动作逗笑了,不禁问:“这么看娘做什么?”
曜哥儿噎了噎。
旋即挥挥小手示意寒酥他们退下。
等人走了,他起身来到槛儿身边凑到她耳边问:“娘,您想做太子妃吗?”
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