槛儿放下棋子,将儿子揽到怀里。
“太子妃乃储妃,有上奉宗庙下辅储君之责,立太子妃乃社稷重事。
这个位置不是谁想坐便能坐,也不是谁得宠,谁生的孩子多便该由谁坐。
不论你爹爹立谁为太子妃,娘都会做好分内事,娘这么说曜哥儿可明白?”
曜哥儿明白。
娘亲是想告诉他当以江山社稷为重,不可为一己私心置国本而不顾。
娘亲大义,曜哥儿自愧不如。
可他也是真心想娘能成为父王的太子妃。
娘替父王生了他们兄妹仨,在鬼门关走了好几遭,有功劳也有苦劳是其一。
其二,前两年以及最近也是娘替父王打理着后宅,日常照顾他与父王。
其三,娘亦时常替父王在皇祖母跟前尽孝,东宫后宅与其他王府后宅的往来娘也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还有随父王外出巡视河工。
反正在曜哥儿看来,他的娘足够成为太子妃。
可娘不想他在大事上夹带私心,曜哥儿便不多说了,说多了也对娘不好。
“明白,对不起娘,我问错话了。”
曜哥儿仰着小脸,愧疚道。
槛儿抱着他左右晃了晃,“你明白就好,娘知道曜哥儿体贴娘呢。”
曜哥儿嘿嘿笑。
这件事曜哥儿没再同第三个人说,槛儿也没跟瑛姑姑他们说,包括太子。
就当是母子俩的小秘密。
不过他们不说,太子倒像有话同槛儿说。
晚上临到就寝。
见太子爷靠在床头盯了她好一会儿,槛儿没忍住,上了榻主动凑过去问:“殿下,您这般看着我作甚?”
海顺早跟瑛姑姑她们出去了,屋里这会儿只床头与墙角处掌着两盏灯。
骆峋没说话,只目光依旧落在槛儿身上。
她穿着件橙黄绣玉兰暗纹的对襟软罗寝衣,领口呈桃心状,恰到好处地露出精致的锁骨与纤白的脖颈。
一头如瀑的青丝披散着,长过腰间。
杏面桃腮,黛眉如山。
含笑间美目秋水盈盈仿似霞光荡漾,一张娇颜如牡丹盛放,美得摄人心魄。
骆峋伸手,从她耳畔撩起一缕发丝,后知后觉她已经跟了自己五年了。
五年时光转瞬而逝。
曾经娇媚胆怯刚及笄的小姑娘,如今已然出落成了一个艳丽逼人的美妇人。
“殿下,您……”
话没说完,槛儿的脸“唰”一下红了。
不为别的。
太子竟是撩起她的头发轻嗅了起来,那双黑幽幽的凤眸仍直勾勾地盯着她。
虽说这几年两个人亲密无间,什么能做的不能做的花样儿尝试了不少。
可因着这人行事每每都爱看着她。
以至于槛儿上辈子受不住他这般的眼神,重来一世又过了这么几年还是适应不了,脸一下子就热了。
骆峋勾了勾唇角,长臂一伸将她揽到怀里低头含住那娇嫩饱满的红唇。
槛儿熟稔地攀住他的颈子,身子紧贴着他。
亲了会儿。
骆峋用薄唇在怀中之人愈渐秾丽的眉眼间蹭了蹭,低声说:“孤有事与你说。”
槛儿靠在他肩头微喘着气,“您说。”
骆峋捏住她手。
沉吟片刻,他略去一些过程将他与郑明芷的矛盾同槛儿一五一十地说了。
包括郑明芷患有花癫之症,郑家欺君,以及新婚之夜其妄图瞒天过海让一丫鬟代她与他圆房被他发现。
再有之前二人不曾细谈过的,郑明芷对他下药的真正原因,以及那药是如何到的她手中等事的来龙去脉。
当然,郑明芷为用秘药“恢复”完璧之身,却在用药途中没能忍住欲念。
命其两个陪嫁丫鬟“伺候”,被他撞个正着的事骆峋便省去了。
不想脏了她耳朵,他也深觉恶心。
早先不告诉她这些。
是时机不对,他与她与郑氏之间的身份、关系,也不适合让她知道这些事。
但今时不同往日。
郑氏已废已死,而槛儿是与他最亲近的人,骆峋不想继续瞒着她这些东西。
槛儿本以为太子要说的,是关于外面人催立太子妃的事,还想着他会从哪方面跟她说呢,她又该怎么回。
哪知他竟是把他与郑氏之间的矛盾同她说了,槛儿听完直接愣住了。
是没想到他会坦白,也更没想到他与郑氏的矛盾根源会是这样子的。
可很快槛儿又有些明悟。
上辈子庆昭帝会放任她针对郑氏,而郑怀清夫妻被斩首,郑家被抄家流放,想来就有这些事的原因在。
而当初她之所以对于他和郑氏之间的事什么也没查到,也是因为此事性质太过恶劣,涉及皇家颜面。
所以他下的是死命令,消息才会瞒得这么死。
而郑氏……
槛儿没去想了。
惊讶之后她看着太子,心里很是感慨。
前世她自诩一辈子活得明明白白,儿子的仇报了,她也没有迷失本心。
然而重来一次才发现。
上辈子真真正正发生过的事其实还有很多很多,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而这辈子。
槛儿不能说所有事她如今都清楚了,但确确实实填补了她前世很多空白。
就是,她也不太好去评说太子与郑氏之间的这些事,毕竟婚是元隆帝赐的。
最终槛儿什么也没说。
只看了看太子,随即轻轻抱住他。
骆峋收紧双臂,就这么拥着她躺下。
“你……”
槛儿从他怀里仰头望着他,“嗯?”
骆峋低头与她对视。
迟疑了一下,他笑了笑,“没。”
槛儿被太子爷的这个笑晃了一下眼,回过神来搂着他的脖子使劲往上挪了挪,下巴抵在他的肩头上。
“殿下说话也喜欢吞吞吐吐了。”
骆峋把她往上又提了提。
翻身与她面对面,默了一瞬低声道:“今日有朝臣催孤新立太子妃,你知道。”
他的语气肯定,眼神幽深得不见底。
槛儿的心忽地一跳。
遂尽量稳重心绪,道:“嗯,听说了。”
骆峋捞起她的腿放到自己腰上,嗓音沉沉道:“废妃处刑不足百日,外界风波未平,短期内不便立新妃。”
他清楚,她没问他并非她不好奇谁会是新太子妃,也不是她没有别的猜测。
是她知规矩懂分寸,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给他与她自己招惹是非。
也是她的无可奈何。
她总是这样,清楚自身的立场,因为知道这样的事非她之力所能为。
知道他若不打算将她扶正,立其他人为太子妃,以她的立场她也无能为力。
所以她索性不问不想,安之若素。
这样的一个人儿,当真无时无刻不在牵动他的心,骆峋做不到不疼她。
他原打算给槛儿一个纯粹的惊喜,然他舍不得她被外界的消息影响。
舍不得她被蒙在鼓里。
虽说太子没有明说,可他的这番没头没脑的解释已经说明了问题。
槛儿先是一怔,旋即心跳加快。
脸也不受控制地发烫。
她不禁抿了一下唇,随即避开太子的眼神,假装没听懂他的话外音。
指尖抠着他的衣襟,轻声道:“哦……哦,是不适合,不过这么重要的事您同妾身说做什么,妾身又……”
剩下的话被骆峋堵在唇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