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三,春寒料峭,药膳馆的后院里新砌的烤炉泛着青灰色。郑淮安提着竹笼从鸭舍走来,笼中肥鸭羽毛洁白,掌蹼橙黄如金。\"金陵湖鸭。\"老人将鸭放在青石案上,鸭身饱满,透着水泽的丰腴。
小林抱着陶瓮进来,瓮中盛着新制的饴糖,糖色琥珀,粘稠如蜜。\"江南糯米糖。\"她将糖浆倒入铜锅,糖香清甜,带着稻谷的醇厚。我取过竹筷轻挑,糖丝绵长不断,光泽莹润。
\"鸭要充气。\"郑淮安执细竹管,管口对准鸭颈皮肉交界处。老人鼓腮轻吹,鸭皮渐渐分离,如纱帐鼓起。\"气走皮肉间,烤时皮脆肉嫩。\"鸭身渐渐饱满如鼓,皮薄透光。小林学着吹气,却总是漏风。\"气要缓,管要稳。\"我示范,\"皮胀而肉不破,方显功夫。\"
烫皮讲究火候。大锅热水微沸,鸭身入水三起三落。郑淮安执铁钩轻提:\"皮紧色黄,毛孔舒张。\"鸭皮遇热收缩,泛起细密油光。老人刷上饴糖水:\"糖水上色,烤时如琥珀。\"
晾坯需要耐心。烫好的鸭挂在通风处,春风吹拂。郑淮安执蒲扇轻扇:\"风干皮膜,烤时方脆。\"鸭坯渐渐干爽,皮色如蜜。小林盯着变化:\"上次我晾的鸭返潮了。\"
烤制最是关键。枣木炭火拨成八卦形,明暗相生。郑淮安将鸭坯挂入炉中,炉门半掩。\"先烤背,后烤腹,三翻九转。\"老人执长杆轻旋,鸭身在火中均匀受热。鸭皮渐渐鼓起,油珠滚动如露。
观察火候凭经验。郑淮安俯耳听声:\"皮爆如豆,声密则熟。\"鸭香渐渐浓郁,带着果木的甜香。老人执杆探入,杆头无血水渗出:\"骨透肉香,火候正好。\"
片鸭考验刀工。烤鸭置案,郑淮安执薄刃刀,刀光闪动。先片鸭胸,再片鸭腿,片片薄如纸,皮肉相连。\"片片带皮,片片有肉。\"鸭肉排列如花瓣,色泽诱人。
配料讲究搭配。葱白切丝,黄瓜切条,面饼蒸热。郑淮安将配料码放齐整:\"青白相间,解腻增香。\"甜面酱用香油调开,酱香醇厚。
品尝时分,取饼抹酱,放葱丝瓜条,夹鸭肉卷起。郑淮安执卷轻咬,脆声清晰。\"火候差一分则腻,多一分则焦。\"老人细细品味,皮脆肉嫩,肥而不腻。
小林学着卷饼,一口咬下,眼睛倏地亮起:\"脆得像咬破琉璃!\"鸭油渗出,与面饼交融,满口生香。三人就着新酿的桂花酒,在春风中大快朵颐。
窗外柳芽初绽,院里炉火正红。郑淮安说起年轻时在京师吃的挂炉鸭,小林讲述家乡的酱鸭,我则想起师父教的\"鸭贵皮脆,火贵匀长\"。
工具洗净时,夕阳西斜。小林擦拭着片鸭刀,忽然问道:\"程教授,为什么非要充气?\"我指着未尽的鸭架:\"气隔皮肉,热力直透,皮脆肉汁存。\"她若有所思地记下。
郑淮安在收拾鸭骨时轻叹:\"现在的鸭都不够肥了,开春我去高邮湖寻些吃螺蛳长大的。\"他翻出个陶罐,取出腌制的鸭掌:\"这是去年的存货,胶质还足。\"
暮色渐沉,我们在院里继续添炭。鸭架熬汤,鸭油烙饼,连鸭毛都被郑淮安说要做毽子。药膳馆的灯笼在春风中摇曳,将这场春日的烤鸭宴照得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