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关城墙之上,气氛肃杀。
老鬼那遮天蔽日的鬼爪被暗金拳印悍然击碎,能量冲击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
这位万魂宗的大乘长老悬浮于黑煞堡方向的半空,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
他死死盯着下方已然踏入金城关阵法范围内的陆灵三人,又看向城墙上那位气势丝毫不逊于他的金甲战将宗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就在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再次出手的瞬间。
嗡!嗡!
两股的恐怖气息,骤然从关隘深处冲天而起!
大乘期!
而且是两位!
老鬼的脸色瞬间剧变!
那滔天的怒火瞬间熄灭,只剩下深深的忌惮与……一丝惊惧!
他这才彻底清醒地认识到现实的残酷。
如今万魂宗主力深陷与青丘的战争泥潭,这黑煞堡中,只有他一位大乘中期坐镇!
而对面金城关,不仅有一位同阶的战堂堂主宗泽,关内竟还藏着至少两位大乘期的老怪物!
这仗,根本没法打!一旦动手,他必死无疑!
甚至可能给万魂宗招来天魁宗的全面报复!
届时两线作战,万魂宗绝对疲于招架,后果不堪设想!
“好!好一个天魁宗!”戾老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神怨毒地最后剐了陆灵一眼,猛地一甩袖袍。
“此事,我定会如实禀报老祖!希望你们天魁宗……到时候还能如此硬气!”
说罢,他化作一道黑烟,狼狈地退回黑煞堡。
城关之上的肃杀气氛,随着老鬼的退却,稍稍缓和。
宗泽冷哼一声,收回目光,脸上露出一丝不屑。
他转身看向被接入关内、略显狼狈却依旧站得笔直的陆灵三人,刚毅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三个小家伙,倒是挺能惹祸。”他声音洪亮,带着一丝调侃。
“本座宗泽,天魁宗战堂堂主。好了,现在安全了,说说吧,你们的真正底细。”
陆灵与两位师弟对视一眼,知道此刻再无隐瞒的必要,也隐瞒不住。
她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声音清越而坦然:“晚辈,东域神霄宗圣女,陆灵。”
她指了指身后,“这两位是晚辈的师弟,水无痕,姜琦。此前伪装,实属迫不得已,望宗堂主见谅。”
“神霄宗圣女陆灵?!”宗泽闻言,虎目骤然精光爆射,脸上瞬间布满惊讶与……一种极其古怪的表情!
“你就是那个在堕天门宰了魔祖,得了仙尊传承、被刀河老头当宝贝疙瘩供起来的那个陆灵?!”
陆灵:“……”虽然事实如此,但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她只能点点头:“正是晚辈。”
“哈哈哈哈哈!”宗泽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震得城墙垛口都在嗡嗡作响。
“妙啊!妙极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刀河老儿藏得严严实实的宝贝徒弟,居然自己跑到我家门口来了!
哈哈哈!这下有意思了!咱宗门里那些眼高于顶的小崽子们,这下可有得受了!”
陆灵微微蹙眉,有些不解其意:“宗堂主此言何意?”
宗泽笑得意味深长,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等你到了天魁宗总坛,自然就知道了。”
他话锋一转,指了指他们身上的幻术伪装,“好了,既然都是自己人,把这层狐狸皮和狼皮撤了吧,看着别扭。”
陆灵却摇了摇头,郑重道:“多谢宗堂主好意。但晚辈认为,此刻维持伪装,对天魁宗更为有利。
若撤去伪装,我神霄宗圣女的身份坐实,万魂宗便知此事背后有神霄宗影子,恐对贵宗和我宗引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宗泽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再次哈哈大笑起来,看向陆灵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却也带着一丝……看晚辈般的揶揄?
“小丫头,心思是好的,够义气!不过嘛……”他摸了摸下巴。
“你还是太小,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正好,此去天魁宗总坛还有段路程,路上本座便给你们三个小家伙说道说道,也好让你们明白,为何你们这伪装,在真正的高人眼里,根本就是层窗户纸,一捅就破。”
陆灵:“……”
她表面平静,心中却忍不住腹诽:小丫头?姑奶奶我前世今生加起来岁数比你只大不小!
但她确实对宗门之间的这些政治博弈、心照不宣的规则不甚了解。
上一世她醉心剑道,后来身居高位也是以力破巧,极少玩弄权术。
这一世更是被师尊和宗门保护得极好,一心修行。对于这种层面的事情,她的认知确实有些“单纯”。
宗泽也不耽搁,安排了一艘速度极快的宗门飞舟,亲自带着陆灵三人,离开金城关,向着天魁宗腹地方向疾驰而去。
飞舟之上,宗泽打开了话匣子。
“丫头,你以为你们这伪装天衣无缝?哼,在返虚期以上,尤其是合体、大乘期的老家伙眼里,你们身上那点狐骚味、狼腥气,根本掩盖不住你们功法根基里那股子纯正的人族道韵!更别说你小丫头……”
宗泽目光扫过陆灵,“你动手时那剑意,堂皇正大,隐含仙道法则,虽极力模仿狐族幻术,但本质差得太远!瞒得过小鬼,瞒不过阎王!”
“万魂宗那些老魔头,个个活得比老王八还久,精得跟鬼一样,他们会看不出来?他们早就看出你们不是真正的青丘狐族了!”
陆灵眉头蹙得更紧:“那他们为何……”
“为何还要咬着你们不放?还要把账算在青丘头上?”宗泽嗤笑一声,“因为规矩!也因为利益!”
“修行界顶尖宗门之间,除非彻底撕破脸不死不休,否则都守着一条潜规则:做事,可以狠,可以绝,但面上,要留一层布!”
“你们伪装成狐族,灭了噬魂鬼窟,万魂宗就只能把这笔账算在青丘头上!因为他们没有证据证明是别人干的!
他们若跳出来说‘不是狐族是别人伪装的’,首先自己丢脸(被不明势力端了老巢),其次,这仇就找不到明确目标了!反而会把水搅浑,可能引出更多麻烦!”
“反之,一口咬定是青丘干的,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对青丘施加更大压力,甚至借此从青丘身上撕下更多利益!
同时,他们也能装作不知道你们真正的来历,只针对‘狐族’进行报复。
这样,就算你背后真的站着一个大宗门,只要对方不主动跳出来承认,那大家就心照不宣,维持表面的‘平静’!”
宗泽看着若有所思的水无痕和一脸茫然的姜琦,继续道:“如果我们天魁宗现在强行保下你们,并且默认你们的伪装,万魂宗大概率还是会继续装傻,只会在‘狐族’这件事上和我们扯皮。但如果我们现在让你们撤掉伪装,亮明神霄宗的招牌……”
宗泽嘿嘿一笑:“那性质就变了。等于是神霄宗正式插手他们和青丘的战争,甚至直接挑衅万魂宗。
万魂宗就算再不想两线作战,为了面子也必须做出强烈反应,很可能导致冲突升级。
这对目前只想稳坐钓鱼台、趁机捞点好处的天魁宗来说,并不是最优选。”
“所以,保持这层窗户纸,对大家都有好处。
万魂宗可以继续专心对付青丘,并和我们扯皮要人;
我们可以借此拿捏万魂宗,攫取利益;
而你们神霄宗……只要不公开承认,就能暂时置身事外。
这就是政治,小丫头,弯弯绕绕多着呢!”
陆灵听得眉头紧锁,这些算计和权衡让她感觉比面对千军万马还要累。
她终于明白为何师尊和宗主总是处理那些宗门事务时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
她揉了揉眉心,直接打断了宗泽的滔滔不绝:“宗堂主,不必再说了。”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恢复了一贯的清澈与……一种懒得费脑子的纯粹。
“这些算计,非我所长,亦非我愿。我只知道,我宗宗主与贵宗魁皇有旧,您愿意出手相助,此恩陆灵铭记于心。
至于如何与万魂宗周旋,是战是和,是瞒是曝,全凭贵宗决断。
我只需知道,宗主绝不会害我,而天魁宗目前是友非敌,便足够了。”
说罢,她竟真的不再理会这些复杂的算计,径直走到飞舟一角,盘膝坐下,闭目凝神,开始调息疗伤。
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算计,都与她无关了。
宗泽看着瞬间进入物我两忘状态的陆灵,张了张嘴。
最终哑然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刀河这老家伙……从哪儿找来这么个宝贝疙瘩?这性子……真是……纯粹得让人羡慕啊!”
他看向一旁同样听得云里雾里、但努力装作听懂的水无痕和姜琦,哈哈一笑:“行了,你们俩也别硬想了,学学你们师姐!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轻松!走吧,带你们去见识见识我们天魁宗的风光!”
飞舟加速,撕裂云层,向着天魁宗的山门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