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宋应星领头继续向前,通道里的电灯光,投在刻着星纹的岩壁上,每个人心里都揣着期待——
不知道再往前走,还会撞见怎样的惊喜。
薛凤祚蹲在地上,指尖对着岩壁上一颗指甲盖大小的星辰纹路比了比,指腹蹭过粗糙的岩面,眉头微微挑起:
“若十二里通道的岩壁上都刻着这星图,那规模可就太可观了——
你看这通道,长宽都有丈余,三壁全刻满的话,满打满算下来,得有多少颗星?
怕是数都数不过来。”
他越想越觉得难以置信,膝盖在地上蹭了蹭转向身边的教授们,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惊叹:
“真要是这么大范围的星图,可比北宋苏颂‘子容全星图’里的星辰数目多太多了!”
提起那幅星图,众人都有印象——
《新仪象法要》里记载的星辰图,可是足足收录了283个星官、1464颗星辰,不仅把黄道、赤道各区域的星辰全涵盖进去,连北半球可见的恒星、以北极点为中心的辐射状星图都画得明明白白,当年多少天文学家都对着图研究了大半辈子。
更难得的是,除了肉眼能清晰看见的亮星,有些昏暗到得凑在夜空下盯半个时辰才隐约可见的星辰,也被苏颂精准收录,至今仍是古时星图的巅峰之作,没人能超越。
“现在就看这洞窟里的星图,到底能有多少颗了。”
薛凤祚撑着膝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目光顺着通道深处延伸的电灯光线望去,那暖黄的光带像在岩壁上铺了条路,语气里满是期待,
“若是能超过‘子容全星图’的数目,再摸清这些星的排布规律,那可真是能改写天文史的大发现,咱们今天这趟没白来!”
在朱有建原来的世界里,即便是在最晴朗的夜晚用肉眼观测,北半球能清晰看到的恒星也不过三千颗;
若想观测更远、更暗的恒星,就得靠“哈勃望远镜”这类能穿透星际尘埃的高精密仪器——
可对当下贺兰山的研究来说,那些动辄光年计的遥远星体,暂时没什么实际意义。
更别说地球本就处在银河系的边缘,视野被大量星云遮挡,即便算上全天域可见的恒星,总数也才六千多颗,而且单靠肉眼看到的亮度,根本没法判断它们离地球有多远。
就像那片被称作“上帝之眼”的星云,在夜空中看着只有月亮四分之一大小,实际直径却足足有五光年,距离地球更是远达七百光年——
这样悬殊的尺度,光在脑子里想象,都觉得难以置信。
研究团队沿着十二里长的通道慢慢前行,脚步声在岩壁间来回回荡,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终于抵达尽头的平整石壁前。
当众人回头望向身后布满星图的岩壁时,连呼吸都顿了顿,全都忍不住发出“叹为观止”的感慨——
整个通道的顶岩层上,竟密密麻麻全是深浅不一的星辰纹路,有的是针尖大的小点,有的是带着光芒线条的亮星,连星与星之间的连线都刻得清晰规整,像把整片夜空都凿进了岩石里。
薛凤祚立刻掏出纸笔,蹲在地上对着眼前能看到的岩壁粗略数了数,笔尖在纸上飞快记着数字,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数字就超过了三千颗。
他抬头扫了眼通道两侧被排盾挡住的区域,估算道:
“就算扣除被支撑板挡住的两壁,眼下能清晰观测到的星辰数目,大抵也不会低于三千颗。”
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通道里瞬间安静下来。
过了几秒,才有位年轻研究员忍不住补充:
“要是把没露出来的部分也算上,再加上顶部那些没来得及数的,保守估计得有七千颗吧?”
七千颗——
这个数字刚出口,连最沉稳的程教授都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放大镜差点滑落在地。
要知道北宋苏颂的“子容全星图”,已是古时星图的巅峰,也才收录了1464颗星辰,这洞窟里的星图数量,竟直接翻了近五倍!
薛凤祚攥着笔的手微微发紧,指节泛白,喃喃自语:
“这可能吗?真能有这么多?”
眼里满是掩不住的震惊,可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藏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这要是真的,简直是把天文史往前推了一大步!
众人围着岩壁议论纷纷,有教授扶着放大镜感慨:
“大明钦天监设立二百余年,历代监正接力观测,在册的星辰也才两千二百余颗——
这已经比宋人多出近一倍,其中三百多颗还是靠‘孙云球光视’的折射远望筒才捕捉到的暗星。”
话锋突然一转,他指着岩壁上细密的星纹,语气里满是困惑:
“可上古之人既无仪器,连像样的观星台都没有,又凭什么观测到这么多星辰?
总不能是凭着肉眼硬盯吧?”
这话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连一直低头算星数的薛凤祚都放下草稿,眉头紧锁地盯着岩壁,指尖无意识地敲着石面。
唯独宋应星没加入讨论,他举着伸缩放大镜,几乎把脸贴在岩壁上,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在他眼里,这些星图绝非简单的刻痕,而是精心设计的浮刻:
主管中天的紫薇星垣明明刻在同一平面,却通过浮刻的深浅、线条的粗细,硬生生构绘出九层叠压的星宫格局——
最核心的帝星凸起半寸,周围的辅星稍矮,外层的侍卫星又浅一分,层次分明得像能伸手摸到。
各星官的位置分得清清楚楚,既互不干涉,又隐隐以中宫为核心排布,像极了京师里皇城、内城、外城的布局,规整得令人惊叹。
宋应星自己曾在农科园的屋顶搭过观星架,深知观测暗星、区分星官的难度,此刻越看越心惊——
他完全无法想象,上古之人是如何避开云层与夜色干扰,精准捕捉到这些暗弱星辰,又如何将星官的主次层级分得这般清晰。
恍惚间,他想起大明界图上那些精细到毫厘的山川脉络,想起图中浮凸有致的矿藏纹理,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冒出来:
“难道上古大帝的手段已经如此玄奇,能直接‘看透’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