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审讯室,四面徒壁,只有头顶惨白的灯光笼罩着沈哲瀚。他歪坐在椅子上,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曾经梳得油光水滑的头发如今像一团枯草。可他的眼神里,却依旧残留着一丝疯狂的执拗和讥诮,死死盯着对面两位面容严肃的办案人员。
“我说了多少遍了,我不知道什么‘衔尾蛇’,我就是个正经商人!程长赢搞垮了我的星海,现在还想搞死我!你们不去抓他,来审我?”沈哲瀚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滚刀肉似的无赖劲儿,“我要见我的律师!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办案人员面无表情,其中一位年长些的敲了敲桌子:“沈哲瀚,你的律师已经在路上了。但你要清楚,现在是我们在给你机会。吴明远体内的神经毒素,缅甸那条钻石走私线,‘锦绣家园’地块的投毒案……还有你转移到海外的那几十个账户,真以为我们查不到?”
沈哲瀚眼皮跳了跳,随即嗤笑一声,把头扭到一边,彻底闭上了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他心里清楚,只要咬死不松口,背后那条线上的“大人物”或许还会想办法保他,或者至少让他闭嘴。可一旦开口,他就真的完了,而且会死得很快。
审讯陷入了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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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长赢总部顶楼。
程长赢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听着耳机里苏晚晴从特殊渠道同步过来的、关于审讯僵局的简短汇报。他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他还是不肯开口?”程长赢的声音平静无波。
“嗯,顽固得很。把所有事情都扛在自己身上,拒不交代上线。”苏晚晴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愤懑,“‘衔尾蛇’肯定给他许过什么承诺,或者用更狠的手段威胁过他。”
“承诺?威胁?”程长赢转过身,走到办公桌前,指尖划过光滑的桌面,“对沈哲瀚这种人来说,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别人的承诺,也不是对死亡的恐惧。”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洞察一切的冷光:“是他自己的命,和他拼命攥在手里的那点东西。他比谁都怕死,也比谁都贪婪。他现在不开口,是觉得外面还有人能救他,是觉得他还能靠着沉默赌一把。”
程长赢拿起内线电话:“让王律师来我办公室一趟。另外,把我们在瑞士那边查到的最新情况,关于沈哲瀚女儿名下那个信托基金的异常资金流动,整理一份摘要给我。”
几分钟后,程长赢的私人法律顾问,一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安静地坐在了他对面。
“王律,辛苦你跑一趟。”程长赢将一份薄薄的文件推过去,“你去见沈哲瀚,就以我的私人律师身份,去跟他聊几句。”
王律师迅速浏览了一下文件内容,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专业性的平静:“程总,您想让我跟他聊什么?”
“不聊案情,不聊法律。”程长赢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就告诉他三件事。”
“第一,他藏在他女儿那个绒毛玩具熊肚子里的、那三颗没来得及出手的粉钻,上个月已经被他那位‘最信任’的情妇,通过一个意大利中间人卖掉了,钱进了情妇自己在开曼的账户。他女儿,什么都没剩下。”
王律师的瞳孔微微收缩。
“第二,‘衔尾蛇’亚洲区的负责人,代号‘医生’的那个,在三天前,已经被确认在缅甸北部的一场‘意外’交火中身亡了。临死前,他交代了不少事情,其中就包括,如何让‘不听话的合作伙伴’永远闭嘴的几种‘标准流程’。”程长赢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却让王律师后背升起一股寒意。
“第三,”程长赢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个审讯室里困兽犹斗的男人,“你问他,是想抱着那点可笑的幻想,等着被‘自己人’像处理垃圾一样处理掉,让他那个还在读中学的女儿彻底失去最后的依靠;还是想做个交易,把他知道的说出来,我程长赢以个人名誉担保,不动他女儿名下那点合法干净的基金,并且,我会让他的判决,止步于法律的审判,而不是某些‘意外’。”
王律师深吸一口气,彻底明白了程长赢的意图。这不是法律攻防,这是心理核爆,是直接掀了沈哲瀚最后的精神支柱和求生幻想。
“程总,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但是……关于他女儿基金这部分,以及‘意外’的承诺……”王律师有些迟疑,这有些超出律师的常规职责。
“照实说。”程长赢摆摆手,“我程长赢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至于法律之外的‘意外’,你让他自己去想,是相信我程长赢的承诺,还是相信那些已经对他灭口过一次的‘自己人’。”
“是,程总,我这就去办。”王律师不再多问,拿起文件,起身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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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所的会面室,比审讯室多了张桌子,但气氛同样压抑。
沈哲瀚看到进来的是王律师,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失望。他期待的,或许是背后势力派来的“救兵”。
“沈先生,我是程长赢先生的私人法律顾问,我姓王。”王律师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寒暄。
沈哲瀚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了起来:“程长赢的狗?滚!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王律师丝毫不为所动,推了推金丝眼镜,用极其平稳、清晰的语调,将程长赢交代的三件事,原封不动地,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第一件事说完,沈哲瀚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起来,眼神里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是滔天的愤怒和一种被背叛的扭曲,他猛地想站起来,却被身后的看守按住。
第二件事说完,他脸上的愤怒瞬间被一种巨大的惊恐取代,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医生”死了?灭口?那下一个……会不会就是他?
当王律师平静地说出第三件事,尤其是那句“止步于法律的审判,而不是某些‘意外’”,并明确提到他女儿的名字和“合法干净的基金”时,沈哲瀚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猛地瘫软在椅子上。
他双手捂住脸,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那不是演戏,是一种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绝望和崩溃。他最后的依仗(钻石)、最后的希望(背后势力的营救或至少是沉默保障)、最后的软肋(女儿的未来),在短短几分钟内,被程长赢隔着这堵高墙,用最精准、最冷酷的方式,彻底击得粉碎。
王律师安静地等待着,看着他从剧烈的颤抖,到发出压抑的、如同野兽哀嚎般的呜咽。
过了很久,久到会面时间都快结束了。
沈哲瀚终于缓缓抬起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灰败和认命。他看着王律师,声音嘶哑得几乎破碎:
“告……告诉程长赢……”
他艰难地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赢了……我配合……”
王律师点了点头,记录下这句话,然后起身,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转身离开。
走出看守所,王律师立刻给程长赢去了电话,简单汇报了结果。
程长赢在电话那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这早已是注定的事实。
挂断电话,程长赢走到窗边,窗外是车水马龙、繁华似锦的都市。他除掉了沈哲瀚这个心腹大患,拔掉了“衔尾蛇”在国内最毒的獠牙,本该感到轻松。
但他的眉头却微微蹙起。
沈哲瀚的崩溃和配合,在他的预料之中。可不知为何,他心底深处,却隐隐泛起一丝不安。
沈哲瀚……他知道的,恐怕远不止他之前暴露出来的那些。他背后那条线,真的仅仅是一个“衔尾蛇”亚洲区负责人就能覆盖的吗?
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狡猾如狐的对手,如此轻易地、彻底地崩溃,究竟是走到了绝路,还是……在绝望之下,准备拉着更多的人,一起坠入深渊?
程长赢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眼神锐利。
沈哲瀚开口,究竟是这场风暴的结束,还是……揭开了更深、更黑暗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