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见赵忠和说了句什么,姜素雪立刻欣喜起来,起身就要往里面走。
小兰顿时急了,把食盒往自家主子的手里放,连声说道:“您快些跟过去,赶在雪妃的前面,可千万不能让她在陛下面前挑拨离间!”
苏青青吓了一跳,赶紧往旁边躲了几步,忍不住笑道:“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本宫都还没说什么呢,你倒好,义愤填膺的,是不是还想替本宫给她两耳光啊?”
“这话说的,奴婢怎么能不着急?”
小兰看着她吊儿郎当的模样,气得差点翻白眼:“娘娘,马上就要选秀了,京中人才济济,保不齐就有些个妖艳的狐媚子混在其中,把陛下的心给勾走了呀!”
苏青青:……
她一把捏住小兰的下巴,眯起眼睛质问道:“你是不是偷本宫的话本子看了?”
“从哪儿学来的话,什么狐媚子不狐媚子的,人家秀女全都是正经世家小姐出身,往后可不许在外面这么说,若是让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是本宫教你说的坏话呢。”
小兰心虚地移开视线,不敢与自家主子对视,低声下气地说道:“奴婢知错了,请娘娘恕罪。”
见她认错态度端正,苏青青这才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那日惩罚姜素雪的时候,二长公主殿下全程在旁边看着,就算当着陛下的面对峙,本宫也没什么好怕的。”
“再说了,如今荣思还这么小,她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吓到皇长子怎么办?这罪名她担得起吗?罚就罚了,有什么好着急的?”
她走到拐角处的石凳旁,老神在在地坐了下来,淡定地说道:“她要告状就让她告去,本宫行得正坐得直,过几天再找人把她套麻袋打一顿。”
小兰彻底没话说了。
自家主子好像那个占山为王的土匪,锦衣玉食没能把她养出什么娇贵的性格,反而更加促进了恶势力的张扬———
到底谁才是反派啊?
主仆两人坐在阴凉处吹着风,就在这时,走廊尽头走过来一个脚步匆匆的小太监,像是正要往养心殿赶去。
走近以后,他立刻就看见了前面衣着华贵的女子,连忙停下来行礼道:“奴才见过瑜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
苏青青点头说道:“本宫记得你,小福子,赵忠和的徒弟。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好哲学的问题。
小太监却没听出瑜贵妃的黑色幽默,到底还是年纪小,见主子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心里很有些高兴,忍不住笑了起来,露出八颗白净的牙齿。
他恭敬说道:“回娘娘的话,奴才刚去内务府清点了养心殿的熏香份例,正准备赶回去给师父报备。”
“行,那本宫给你安排个任务。”
苏青青从怀里摸出几粒碎银,放到小福子的手里:“刚才雪妃进了养心殿,本宫想知道她和陛下都说了些什么。”
“你替本宫守着门,等到雪妃离开以后,就过来给本宫传个信,本宫准备给陛下送些补汤。”
小福子有些犹豫,但又想起师父赵和与面前这位贵妃娘娘的交情不浅,于是很快点头应了下来:“奴才知道了。”
目送小太监走向养心殿,苏青青有些无聊地扣着指甲,对小兰说道:“咱们来打个赌,你觉得雪妃会在养心殿待多久?”
一听这话,小兰立刻警惕起来,反问道:“您想赌什么?”
她才不上当!
只要苏青青主动提出打赌,就绝对没什么好事,肯定是早就已经胸有成竹,准备专门挖坑给自己跳呢!
见小兰一脸的不信任,苏青青连忙说道:“小赌怡情,小赌怡情。咱们不赌大的,就赌荣思晚上和谁睡,怎么样?”
这几天皇帝忙于政务,彻夜处理有关豫州卢氏的事情,根本没时间到养心殿睡觉。
所以苏青青就把荣思喝奶用的小垫巾交给了奶娘保管,只有孩子哭闹起来非要找亲娘的时候,才抱回来哄一哄。
至于其他时候,她都在后院认真打太极,太久没有锻炼了,身上骨头都嘎吱嘎吱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似的。
婴儿就和小猫崽小狗崽没什么区别,两个小时就要吃一次,吵得人几乎睡不好觉。
小兰沉思片刻,确认娘娘没有故意捉弄自己,才下定决心说道:“行吧,赌就赌。”
苏青青点头道:“那你觉得,雪妃能在养心殿待多久?她又要告状,又要卖可怜,本宫赌她半个时辰才能出来。”
“这么久?”
小兰不可置信地说道:“那咱们也要在这里坐半个时辰?”
苏青青不耐烦地轻拍她一下,皱眉道:“别打岔,快说。”
“好吧,奴婢赌……”小兰打量着自家主子的神情,试探性地说道:“赌一柱香的时间?”
一柱香差不多只有十五分钟,苏青青站起身来,心满意足地说道:“行,你输了,荣思这个月就跟着你睡。”
闻言,小兰大惊失色:“为什么呀?雪妃不是还在养心殿没出来呢吗?”
她总觉得自家主子没安好心,故意坑骗自己,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娘娘,您耍赖!”
“本宫怎么耍赖了?”
苏青青舒爽地伸了个懒腰,笑道:“行了,咱们回宫去吧,就把食盒放在这儿,等会儿小福子见了,自然会派人来明光宫回话的。”
果不其然,主仆二人回宫以后,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小福子才姗姗来迟。
宫女接过食盒,带着他来到后院请安,苏青青不在乎这些虚礼,示意人起身,温声问道:“陛下和雪妃都说了些什么?”
小福子有些不安,低声说道:“回娘娘的话,奴才借着送茶的名义,在陛下面前走了两回,却什么也没听见。”
“奴才只看见雪妃娘娘跪在地上,铁青着脸一言不发,陛下就坐在御案前批阅奏折,也没让奴才帮忙研墨,殿内只有帝妃两个人。”
“奴才还想多留一会儿,结果被陛下发现了,让奴才带着托盘滚出去,找赵忠和大人领罚。”
他说得可怜,但苏青青心里清楚,赵忠和一听是自己的要求,绝对不会下手太重,顶多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但她还是很给面子地问道:“打手板子了?待会儿让昭君女官给你看看伤,再拿些药膏回去用。”
小太监见好就收,笑眯眯地应声道:“哎,多谢贵妃娘娘怜爱!”
他们做宫人的,身上经常会带伤,买不起昂贵的伤药,只能用便宜的药油敷一敷,效果聊胜于无。
但是主子就不一样了,瑜贵妃娘娘赏赐下来的东西,能不能疗伤先另说,更重要的是拿出去有面子,让大家伙儿都知道自己有了靠山。
这远比真金白银的赏钱来得更有价值。
小太监跟着宫女出去了,只留下小兰依旧一头雾水,不明白皇帝为什么把雪妃留在养心殿这么久,却什么话也不说。
苏青青见她这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说道:“亏你还是一等大宫女呢,连这么简单的利害关系都看不明白。”
“你难道就不觉得,姜素雪回宫的时间和阵仗都不对吗?”
“其他想要进宫选秀的世家小姐们,原本以为宫里只有皇后,本宫,荣妃和白贵人四位主子,早就准备好了对应的供礼,根本就没有把雪妃算进来。”
“结果万事俱备之时,姜素雪突然回宫,打得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世家们不仅要重新准备礼物,还要着急忙慌地打听这位新主子的喜好,免得自家女儿入宫以后,不小心犯了错,惹来高位嫔妃的厌恶与针对。”
她徐徐说道:“陛下和太后娘娘肯定不会允许姜家这样胡来,虽然本宫对豫州发生的事情并不清楚,但是可以推测,姜素雪是自己偷偷逃出庄子,加入回京队伍的。”
小兰听得入了神,不由自主地说道:“娘娘,您真厉害,您怎么能知道这么多事情?简直是料事如神!”
“是你太笨啦!”
苏青青忍不住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耳朵,继续分析道:“而且以姜素雪的性子而言,若是她真得了天子的赦免,肯定会大摇大摆地回京,恨不得昭告天下。”
“结果回京之后,不仅没有得到陛下的可怜,甚至连太后娘娘那边都没有问过一句,可见她此次回京是出乎众人意料的。”
当然了,其中也包括苏青青自己。
小兰见自家主子说得口干舌燥,连忙起身去小厨房端了些花茶过来,恭敬地双手奉上,忠诚地问道:“然后呢?”
苏青青端起茶盏浅抿几口,润了润嘴唇,才说道:“陛下是天下之主,他在豫州见到姜素雪以后,肯定派人仔细调查了一番,却没能找出什么端倪。”
“只是当时人生地不熟,豫州又是卢氏的地盘,陛下不好发作,只能把人交给赵忠和,将她一起带回了京城。”
“谁知姜素雪真的如此没心没肺,回到京城以后,没有第一时间与姜家联络,找些有能耐的婢女放在身边,反而上赶着去告状,给陛下找不痛快。”
“陛下正在为卢氏的事情而闹心,她今儿个去养心殿告状,算是撞在枪口上了,可不就是被陛下抓住,狠狠审问了一番?”
小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娘娘,枪口是什么?你怎么总是说些奴婢听不明白的话?”
苏青青差点被茶水呛住,连咳了好几声,才呵呵假笑道:“你不必太明白,本宫是主子,思想境界自然是要比你高一些的。”
若是人人都懂她,那她岂不是太普通了?
“好吧……”
小兰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反正跟着自家主子混,从来没有吃亏的时候。
这么一想,她很快又高兴起来:“那这么说来,陛下并没有被雪妃给迷惑咯?看来他还是很喜欢娘娘您的,无论别人说什么,从来没有对您起过疑心。”
苏青青用帕子擦拭着嘴角,暗自腹诽道:那是因为秦瑞轩太自恋了,他觉得世界上就没有比自己更帅更有魅力的男子,所以才不在乎外界的流言蜚语。
之前京中的流言沸沸扬扬,说她瑜贵妃是狐狸精转世,在陛下和先太子之间周旋流连,迷得两位主子冲冠一怒为红颜,好生打了一架,弃遗诏于身后而不顾,差点把先帝从坟里气活。
秦瑞轩不相信流言,第一是因为他自己想要争夺皇位,知道红颜祸水只是谣言,兄弟俩打仗主要是为了龙椅的继承权问题,而他自己就是当事人,这没什么好说的。
第二个原因呢,主要就是他不相信苏青青不喜欢自己这样身强力壮的男子汉,而去心仪先太子那个身材像干巴柴火棍似的小白脸。
饺子要吃烫烫的,男人要找壮壮的。
大昌朝没有重文轻武一说,往上多数几代,那时的日子艰难,就连始皇帝一统江山之前,都做了好些年的农民。
所以历朝各代的择偶标准首当其冲的就是得身材高大,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娶到心仪的妻子,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秦瑞轩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五弟,压根没把人当成正经对手,自然也不相信那些有关苏青青“祸乱后宫”的谣言。
算了,往事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没时间伤春悲秋了,接下来要迎接的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更年轻更漂亮的世家小姐们入了宫,必定有一场恶战要打。
苏青青喝了一口花茶,指挥小兰道:“嘴里没什么味,去给本宫拿些蟹粉酥来。”
小兰把自家主子的话奉为圭臬,立刻应声道:“是,奴婢这就去!”
孩子不在身边,仇人被打得落花流水,苏青青靠在软榻上,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享受起这难得的宁静。
然而另一边,养心殿传来了摔茶盏的声音,陛下的心情可不如他的贵妃那样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