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轩的清晨总裹着股鲜活的辣意——刚成熟的彩虹椒挂在竹架上，红的像小灯笼，黄的似蜜蜡，紫的若葡萄，风一吹就晃出细碎的光影；檐角下晒着的辣椒干，被晨光染成金红色，空气里飘着股晒干的辛香。春喜蹲在灶房门口择菜，指尖还沾着昨晚磨的辣椒粉，哼着碎玉轩新传的“辣椒小调”：“红辣椒，绿辣椒，熬成辣酱香飘飘……”声音甜得能裹住辣气，连路过的小蜜蜂都绕着她飞了两圈。
翠妃靠在廊下的竹椅上，手里翻着王婆子送来的“菜园新种清单”，笔尖在“朝天椒”“线椒”旁边画着小辣椒标记——再过阵子别苑的菜园就要动工，她得提前选好要种的品种。刚圈出要加种的甜椒，就听见院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混着点陌生的沉稳节奏，不像宫女太监的轻快，倒带着点拘谨的郑重。
“娘娘！春喜姑娘回来啦！还带着……带着小李子爷！”小禄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点按捺不住的兴奋，手里还提着个红布裹着的食盒，布角绣着小小的辣椒纹，显然是春喜特意准备的伴手礼。
翠妃赶紧放下清单，刚站起来，就见春喜挽着个穿青布长衫的年轻男子走进来——男子眉眼清秀，下颌线透着点憨厚，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包新茶和一坛酒，见了翠妃，赶紧躬身行礼，动作比在御膳房时还标准：“奴才小李子，参见贵妃娘娘，给娘娘请安。娘娘万安，六阿哥万安。”
“快免礼！”翠妃笑着摆手，上前拉过春喜的手，指腹蹭到她腕间的银镯子——是之前翠妃送的嫁妆，现在还亮闪闪的，“回门怎么不提前说？我好让御膳房多做几道你爱吃的辣菜！你看你，嫁过去这阵子，气色倒比以前还好，脸颊红扑扑的，跟刚摘的彩虹椒似的，看来小李子把你照顾得不错。”
春喜的脸瞬间红透了，像被辣酱泼过，赶紧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娘娘取笑奴婢了，是……是小李子他细心，知道奴婢爱吃辣，天天早起给奴婢做甜椒炒肉，还学着熬辣酱，就是……就是熬得有点咸。”
小李子也跟着笑，把竹篮递到小禄子手里，语气带着点紧张的讨好：“这是奴才家乡的明前茶，还有母亲酿的米酒，度数不高，想着给娘娘和六阿哥尝尝。之前总在御膳房忙，没机会亲自送过来，这次借着回门，正好给娘娘请安，也……也谢谢娘娘之前为奴婢们撑腰。”
“有心了。”翠妃接过小禄子递来的茶包，凑近闻了闻，一股清新的茶香混着淡淡的兰花香，“这茶好，适合饭后解辣。春喜，快坐，小李子也别站着，廊下有竹凳，坐着说话。”
话音刚落，就见弘昼抱着辣椒布偶，跌跌撞撞从辣椒丛里跑出来，小靴子踩得石板“哒哒”响，嘴里喊着“春喜姐姐”。可他一抬头看到小李子，瞬间停住脚步，像被施了定身咒，往后缩了缩，躲到翠妃身后，只露出双圆溜溜的眼睛，小声问：“额娘，这个叔叔是谁？是来抢我甜椒糖的吗？”
小李子被逗笑了，从怀里掏出颗用红纸包着的糖，递过去——糖纸是辣椒形状的，还是他特意让御膳房的糖匠做的：“六阿哥别怕，我是春喜姐姐的夫君，不是抢糖的。这是给你的甜椒糖，比御膳房的还甜，里面加了芝麻，你尝尝？”
弘昼眼睛一亮，从翠妃身后探出头，飞快地接过糖，剥开纸就塞进嘴里，嚼了嚼，小脸蛋瞬间亮了：“好吃！比王厨子做的还甜！叔叔，你还会做甜椒糖吗？我能跟你学吗？我想做辣椒形状的，跟我的布偶一样！”
“当然能！”小李子笑着点头，伸手想摸弘昼的头，又想起规矩，赶紧收回手，“等下次有空，我教你做，咱们做一大罐，藏在你的床底，不让别人发现。”
这话戳中了弘昼的小心思——之前他就把甜椒糖藏在床底，还被翠妃发现过，现在有人跟他“串通”，立刻把小李子归为“自己人”，拉着他的衣角就往辣椒丛跑：“叔叔你看！这是我的辣椒苗，我每天都给它浇水，它会长出甜椒糖吗？”
看着两人的背影，翠妃忍不住笑了，转头对春喜说：“你看，弘昼这孩子，跟谁都能聊到一块去，尤其是提到甜椒糖的时候。对了，你们俩……”她话锋一转，眼神变得促狭，“嫁过去也有阵子了，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春喜的脸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在石桌上，茶水溅出几滴在袖口：“娘娘！您……您怎么突然说这个？奴婢……奴婢还没想过呢！我们俩都觉得，先把日子过稳了再说……”
“过稳了就该想了啊！”翠妃打断她，把竹椅往她身边挪了挪，压低声音却掩不住兴奋，“你看弘昼多可爱，等你们有了孩子，两个小家伙能一起玩奥特曼，一起种辣椒，一起抢甜椒糖，多热闹！再说，你这年纪正是适合生养的时候，早点生，恢复得也快，到时候我帮你带，教孩子做辣酱、辨辣椒品种，保证比宫里的嬷嬷教得有意思！”
刚说完，华妃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带着点调侃的脆响：“好啊！我倒要看看，春喜的孩子能不能比弘昼还能吃辣！”她穿着身火红的宫装，手里提着个比脑袋还大的黑陶罐，一进门就把罐子往石桌上一放，罐底蹭得石板“哐当”响，“我听说春喜回门，特意带了新磨的魔鬼辣酱，想跟她的桂花辣酱比一比，没想到刚进门就听见聊‘生孩子’，翠妃，你这是把碎玉轩当成‘育儿课堂’了？”
春喜赶紧站起来行礼，脸还没褪红：“华妃娘娘安好。您的魔鬼辣酱太辣了，奴婢的桂花辣酱加了蜂蜜，没那么冲，您要是不介意，咱们一会儿可以试试。”
“怎么会介意！”华妃掀开罐盖，一股辛辣味直冲鼻腔，连廊下的辣椒苗都像是抖了抖，“我就喜欢跟人比辣酱，上次跟翠妃比吃辣输了，这次跟你比口味，肯定能赢！”
翠妃笑着帮腔：“你可别吹牛，春喜的手艺是我教的，说不定比你还厉害。对了春喜，你跟小李子要是有了孩子，我给孩子做个辣椒形状的长命锁，华妃……”
“我给孩子做辣酱喷雾！”华妃立刻接话，掏出腰间的小喷雾晃了晃，“以后谁要是欺负孩子，就喷他一脸辣酱，保证不敢再惹事！”
春喜被两人说得头都快低到胸口了，小声说：“娘娘，华妃娘娘，我们……我们会考虑的，您别再催了，不然……不然小李子该不好意思了。”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小李子正蹲在辣椒丛边，听弘昼讲奥特曼打怪兽，耳朵却悄悄红了，显然是听到了她们的对话。翠妃笑得更欢了，刚想再说两句，就见小禄子匆匆跑进来，脸色有点发白，手里捏着块黑色的绸缎碎片，边缘还沾着点泥土：“娘娘！不好了！在院门口捡到的，上面有‘影’字！跟之前余党留下的布片一模一样！”
翠妃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赶紧接过布片——黑色的绸缎上，用白线绣着半个“影”字，针脚歪歪扭扭，跟之前在辣椒园、别苑图纸上发现的标记分毫不差，布片上还沾着点辣椒籽，显然是刚掉在那里没多久。“这是……”她指尖捏着布片，指节微微泛白，“春喜，你们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或者听到奇怪的动静？比如穿灰衣服的太监，或者脚步声很轻的人？”
春喜和小李子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春喜紧张地攥紧了手帕：“我们从御膳房过来，一路上都是侍卫巡逻，没看到陌生人，也没听到奇怪的动静……就是快到碎玉轩的时候，看到个黑影从墙根下闪过去，当时以为是猫，没在意……难道是……”
“肯定是余党！”华妃立刻掏出辣椒喷雾，眼神变得锐利，“他们知道今天春喜回门，碎玉轩人多热闹，想趁机搞事！说不定是想在我们吃的辣酱里放东西，或者趁乱闯进院子，对弘昼动手！”
小李子也紧张起来，立刻站起身：“娘娘，奴才这就去跟禁卫军说，让他们加强碎玉轩周围的巡逻，再检查一下我们带来的食盒和竹篮，看看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另外，御膳房今天送的辣菜，也得再查一遍！”
“好！快去！”翠妃点头，又对着春喜说，“你别害怕，有我们在，余党不敢来捣乱。今天就在碎玉轩多待会儿，等禁卫军搜查完，确认安全了再回去。弘昼，你过来，别跟叔叔在外面待着了，进屋里玩。”
弘昼赶紧跑过来，抱着翠妃的腿，小脸上没了刚才的笑容：“额娘，是不是坏人又来了？他们会不会偷我的甜椒糖，还有春喜姐姐的辣酱？”
“不会的。”翠妃摸了摸儿子的头，强装镇定，“小禄子爷爷和禁卫军会保护我们，坏人不敢来，我们还能继续吃辣酱、聊育儿经，好不好？”
可她心里却没底——余党在春喜回门这天留下布片，绝不是巧合。是故意挑这个热闹的时候挑衅，还是有更具体的目标？比如想绑架春喜和小李子，用他们来要挟自己？毕竟春喜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小李子又在御膳房工作，要是他们出了事，不仅自己会乱了阵脚，御膳房的伙食安全也会受影响。
没一会儿，小李子和小禄子一起回来，脸色都有点严肃：“娘娘，我们带来的食盒和竹篮都检查过了，没问题，但是在碎玉轩后墙根下，发现了几个可疑的脚印，比常人的小，像是太监的鞋印，还在旁边找到了个空的迷魂散药瓶，瓶身上也有‘影’字标记！”
“迷魂散药瓶？”翠妃心里“咯噔”一下，接过药瓶——玻璃瓶上蒙着层灰，标签已经被撕掉，只留下个模糊的“影”字，跟之前在云台山发现的药瓶一模一样，“看来余党是真的想趁乱放迷魂散，要是刚才没发现布片，大家吃了被下药的东西，后果不堪设想。”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皇帝的脚步声——他刚处理完朝政，听说春喜回门，特意过来看看，没想到正好遇到这事。走进院子，看到桌上的布片和药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余党真是阴魂不散！居然敢在碎玉轩附近放迷魂散，是想趁乱抓人，还是想制造混乱，影响别苑的建设？”
“陛下！”众人赶紧行礼。翠妃起身时，皇帝已经走到她身边，接过药瓶看了看，眉头皱得更紧：“立刻下令，让禁卫军封锁碎玉轩周围的宫道，仔细搜查可疑人员！另外，让御膳房、内务府都加强戒备，尤其是跟别苑建设、辣椒采购相关的人，都要查一遍，绝不让余党有机会混进来！”
“是！奴才这就去！”李德全躬身退下，脚步比平时快了三倍。
春喜看着眼前的阵仗，心里一阵后怕——要是刚才她和小李子没提前回门，或者没发现布片，余党说不定真的会得逞。她拉着小李子的手，小声说：“以后我们回门，一定要提前跟娘娘说，让侍卫多巡逻，再也不能这么大意了。”
小李子点点头，眼神变得坚定：“以后我每次送辣酱过来，都会先检查周围的情况，绝不让余党有机会靠近碎玉轩，靠近娘娘和六阿哥。”
弘昼靠在翠妃怀里，小声问：“皇爷爷，坏人会被抓住吗？我不想让他们破坏我的辣椒苗，也不想让他们打扰春喜姐姐回门。”
皇帝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放缓了些：“会的，皇爷爷会让禁卫军抓住坏人，不让他们破坏碎玉轩，也不让他们打扰弘昼和春喜姐姐。咱们今天继续吃辣酱，聊育儿经，别让坏人影响了咱们的好心情。”
可氛围终究是紧张了些——原本准备的辣菜还在灶房里热着，却没人有心思吃；春喜带来的桂花辣酱，罐口还开着，辛辣中带着甜香，却没人再提起比拼的事。小禄子安排侍卫在院子周围巡逻，每隔一会儿就进来汇报情况，每次脚步声响起，大家的心都会跟着提一下。
傍晚时分，禁卫军传来消息，说在碎玉轩附近的胡同里发现了几个可疑的太监，已经带回审问，但他们嘴硬，只说“是来捡辣椒籽的”，没问出更多线索。皇帝留在碎玉轩吃了晚饭，席间反复叮嘱翠妃要注意安全，别让弘昼单独出门，直到天黑才离开。
送皇帝走后，春喜和小李子也准备回去，翠妃把她们送到门口，塞给春喜一罐新磨的辣椒粉：“回去路上小心，以后有事随时派人来报，别自己扛着。育儿经的事，你们慢慢想，别着急，我就是跟你们闹着玩的。”
春喜接过辣椒粉，眼眶有点红：“谢谢娘娘，奴婢会的。您也注意安全，别让自己太累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宫道尽头，翠妃转身回院，弘昼已经趴在小禄子肩膀上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攥着颗没吃完的甜椒糖。她接过儿子，摸了摸他的脸蛋，心里的担忧却没减少——余党在春喜回门这天动手，显然是摸清了碎玉轩的动静，他们下次会不会在别苑动工的时候，或者即将到来的中秋宴上，搞出更大的事？
小禄子拿着刚收到的巡逻记录，小声说：“娘娘，禁卫军说，那几个可疑太监身上，搜出了别苑菜园的简易图纸，上面还画着辣椒标记……”
翠妃心里一沉——余党不仅盯着碎玉轩，还在打别苑菜园的主意。他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是想破坏她的退休计划，还是有更危险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