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星原,广袤无垠,目之所及尽是黄沙与戈壁。狂风卷起沙砾,如同无数细小的刀刃,刮擦着裸露的岩石,发出呜咽般的嘶鸣。天空是永恒不变的昏黄色,稀薄的云层后,隐约可见几颗硕大而黯淡的星辰轮廓,仿佛亘古以前便悬挂于此。
这里的灵气异常稀薄且狂暴,带着一种灼热与死寂交织的怪异感,寻常修士在此地,真元恢复速度会大打折扣,连神识探查范围都被大幅压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和金属锈蚀的气息,地面上随处可见奇形怪状、闪烁着黯淡金属光泽的陨石碎片,无声地诉说着此地曾经历过的天灾。
萧烬四人降落在陨星原边缘的一座风蚀岩柱下,望着这片荒凉而死寂的土地,神色都凝重了几分。
“好诡异的地方。”月汐感受着空气中狂暴的灵气,微微蹙眉,“在这里战斗,消耗会非常大。”
璇玑则抬头望向那几颗异常巨大的星辰虚影,手中的星宫星图玉片微微发烫,其上的光点闪烁频率明显加快,与这片天地产生着某种共鸣。“星力在此地异常活跃,但……充满了混乱与破败的气息,仿佛星辰在此陨落,留下了不散的怨念与余烬。”
萧烬胸口的混沌晶石持续传来清晰的悸动,与黑色罗盘指针的方向完全一致,都指向陨星原的深处。他能感觉到,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强烈地吸引着晶石,甚至引动了刚刚稳固的混沌金丹微微震颤。
“罗盘指引的方向,就在前面。大家小心,此地环境特殊,恐怕孕育着不同于外界的危险。”萧烬沉声叮嘱。他强大的神识在此地也受到了压制,只能覆盖方圆数里,这让他更加警惕。
四人收敛气息,如同四道青烟,在嶙峋的怪石与沙丘间快速穿行,向着陨星原深处进发。
一路上,他们见到了更多奇异景象。有深不见底、散发着吸力的流沙陷阱;有突兀出现的、高达百丈的巨型兽骨化石,骨骼上残留着强大的威压;还有一些区域,空间微微扭曲,残留着不稳定的空间裂缝,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
他们也遭遇了几波本土“居民”。一些适应了此地恶劣环境、形态怪异的毒虫沙蝎,以及一种由精纯金煞之气凝聚而成的“金煞妖灵”,无形无质,专噬修士金铁法器和护体真元,颇为难缠。不过在萧烬混沌真元的湮灭特性面前,这些妖灵并未构成太大威胁。
随着不断深入,环境越发恶劣。时常有裹挟着陨石碎片的沙暴席卷天地,能见度降至最低,神识更是被彻底搅乱。他们不得不寻找掩体暂避。
一日夜间,四人躲在一处巨大的陨石坑底部避风。坑壁由某种漆黑的、带着孔洞的岩石构成,坑底则铺满了细碎的、五颜六色的沙砾,在昏暗的天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
夜色下的陨星原,更加危险。温度骤降,呵气成冰,狂风呜咽如同鬼哭。天空中那几颗巨大的星辰轮廓似乎清晰了一些,投下冰冷而死寂的光辉。
萧烬正盘膝调息,忽然心神一动,猛地睁开双眼,低喝道:“有人靠近!数量不少,速度很快!”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阿琰的身影已无声无息地滑到坑壁边缘,透过孔洞向外窥探。月汐和璇玑也立刻戒备起来。
只见远处沙丘之上,数十道遁光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疾驰而来!这些遁光颜色杂乱,气息强弱不一,显然并非同一势力,更像是临时凑在一起的队伍。他们似乎在被什么东西追赶,队形散乱,不时有人回头释放法术,显得惊慌失措。
而在他们身后,一片巨大的、如同活物般翻滚涌动的“阴影”,正贴着沙地急速蔓延而来!那“阴影”所过之处,连沙砾和岩石都仿佛失去了色彩,变得灰败死寂!
“是‘噬灵沙影’!”璇玑脸色微变,认出了那东西,“一种陨星原特有的诡异存在,无形无质,由纯粹的寂灭星煞之气构成,能吞噬一切灵力与生机!金丹修士被其缠上,也凶多吉少!”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那片噬灵沙影已经追上了落在最后面的几名修士。那几名修士惊恐地撑起护体灵光,施展各种法术轰击,但无论是飞剑、火球还是冰锥,打入那片阴影中,都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吞噬消融!而阴影则如同附骨之疽,迅速蔓延上他们的身体。
凄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那几名修士的护体灵光瞬间黯淡,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风化,最终化作一堆枯骨,连魂魄都未能逃脱,被阴影彻底吞噬!
前面逃窜的修士们见状,更是亡魂大冒,拼命催动遁光。
然而,那噬灵沙影的速度太快,眼看就要将整个逃窜的队伍吞没!
就在这时,那逃窜的队伍中,一名身着华贵锦袍、面容倨傲的青年修士,眼中闪过一丝狠辣,猛地一把抓过身旁一名修为较弱的同伴,在其惊恐的目光中,狠狠地向后方的噬灵沙影扔去!
“赵师兄,你……”那名被抛弃的修士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绝望的呼喊,便被阴影吞没。
而这一下阻滞,让那锦袍青年和其他几人得以喘息,拼命拉开了少许距离。
“无耻!”月汐看到这一幕,忍不住低声斥道。
萧烬眼神冰冷,修仙界弱肉强食,此类事情屡见不鲜,但亲眼所见,依旧令人心寒。他并不打算多管闲事,那噬灵沙影给他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其蕴含的寂灭星煞之气,似乎对混沌晶石都隐隐有些排斥。
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人意料。
那逃窜的锦袍青年几人,慌不择路,竟然直直地朝着萧烬他们藏身的陨石坑冲来!显然是想借助此地复杂地形躲避。
“晦气!”阿琰冷哼一声,骨刃已悄然出鞘。
转眼间,那锦袍青年连同另外三名修士已冲到陨石坑边缘。他们也立刻发现了坑底的萧烬四人,先是一惊,随即那锦袍青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尤其是看到璇玑和月汐那绝美的容颜(虽经幻术稍作调整,依旧难掩风华)时,更是露出一丝贪婪。
但他此刻逃命要紧,也顾不得许多,厉声喝道:“下面的朋友,助我等抵挡这噬灵沙影,事后必有重谢!”说话间,竟不由分说,直接向着坑底落来,显然是想祸水东引!
他身后的三名修士也有样学样。
“找死!”萧烬眼中寒光一闪,正要出手将他们拦在坑外。
异变再生!
那紧追不舍的噬灵沙影,在蔓延到陨石坑边缘时,竟猛地停滞了一下,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翻滚的阴影中似乎睁开了一双双无形的眼睛,齐齐“望”向了坑底的萧烬!更准确地说,是望向他胸口的混沌晶石!
下一刻,那噬灵沙影放弃了追击锦袍青年几人,如同发现了更具吸引力的猎物,庞大的阴影猛地收缩、凝聚,化作一道粗大的、散发着浓郁死寂与星煞之气的黑色洪流,如同巨蟒般,朝着陨石坑底的萧烬直扑而下!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锦袍青年几人落在坑底,惊魂未定地看着那放弃他们、直扑萧烬的噬灵沙影,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丝幸灾乐祸。
“萧大哥!”璇玑三女则是脸色大变,那凝聚的噬灵沙影洪流,散发出的威压远超之前,让她们都感到神魂战栗!
萧烬面对这扑来的死亡洪流,瞳孔也是微微一缩。他能感觉到,这噬灵沙影并非被混沌晶石吸引,而是……被激怒了!仿佛混沌晶石的存在,侵犯了它的领地,或者……与它同源却相斥?
“你们退后!”
萧烬低喝一声,不退反进,一步踏出,迎向那黑色洪流!混沌金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磅礴的灰蓝色真元透体而出,在他身前凝聚成一面巨大的、缓缓旋转的归墟漩涡!
“归墟……吞天!”
他再次动用了这一式,但这一次,目标不再是修士的真元,而是这诡异的寂灭星煞!
“轰!!”
黑色洪流与归墟漩涡猛烈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仿佛两个世界相互侵蚀、湮灭的诡异寂静!归墟漩涡疯狂旋转,吞噬着黑色的星煞洪流,而星煞洪流则如同跗骨之蛆,不断腐蚀、消磨着漩涡的边缘!
灰蓝色与黑色疯狂交织、湮灭,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整个陨石坑都在剧烈震动,坑壁上的岩石簌簌落下!
萧烬眉头紧皱,他感觉到这噬灵沙影蕴含的寂灭星煞极其难缠,其本质似乎与归墟之力处于同一层级,相互克制,一时间竟僵持不下!而且,这沙影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后援,不断从陨星原深处汲取着力量!
这样下去,消耗战对他不利!
他心念急转,《幽玄真解》中关于“寂灭”、“星煞”的阐述飞速闪过脑海。这噬灵沙影乃是星辰陨落后的寂灭之气所化,其性至阴至寒,蕴含破灭意志……
“至阴至寒……破灭意志……”萧烬眼中精光一闪,忽然改变了策略!
他猛地撤去归墟漩涡,身形向后急退,同时双手结印,体内混沌真元的性质陡然转变!不再是纯粹的湮灭,而是带上了一丝《幽玄真解》中领悟的、于寂灭中孕育的——至阳新生之意!
灰蓝色的光华骤然变得炽亮,仿佛在无尽的归墟中,点燃了一缕微弱的源初之火!
“混沌……化阳!”
一道凝练到极致、散发着温暖与生机气息的灰白色光束,如同破晓的第一缕曙光,自萧烬指尖激射而出,射向那追击而来的噬灵沙影!
这缕蕴含“新生”意境的光束,与那至阴至寒的寂灭星煞,形成了极致的对立!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雪,那凝聚的噬灵沙影洪流,在接触到灰白色光束的瞬间,发出了凄厉的、仿佛源自灵魂层面的尖啸!黑色的星煞之气如同遇到了克星,疯狂消融、溃散!
那无形的破灭意志,在这缕蕴含“新生”的源初之火面前,竟显得不堪一击!
仅仅数息之间,那让金丹修士闻风丧胆的噬灵沙影,便被那灰白色光束彻底洞穿、净化,化作缕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陨石坑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萧烬脸色苍白,微微喘息。强行转变混沌真元属性,施展出这蕴含“新生”意境的一击,对他的负荷极大,几乎抽空了大半真元。但效果也是显着的,他找到了克制这陨星原诡异存在的关键!
璇玑三女连忙上前,护在他身旁,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震撼与关切。
而一旁的那锦袍青年四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如同见了鬼一般!那恐怖的噬灵沙影,竟然被这个看似只有金丹初期的家伙,如此……“诡异”地解决了?
锦袍青年眼神闪烁,贪婪之色再次浮现,不过这次的目标,变成了萧烬本身!如此诡异强大的手段,若是能逼问出来……
他给身旁三人使了个眼色,四人悄然移动,隐隐对萧烬四人形成了包围之势,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这位道友,手段惊人,令人佩服。”锦袍青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知方才那化解噬灵沙影的秘法,可否割爱?我乃‘赤阳宗’真传弟子赵乾,家父乃赤阳宗长老,只要道友肯交出秘法,价格好商量。”
说是商量,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赤阳宗在中州也算二流宗门,势力不小。
阿琰眼中杀机一闪,骨刃微抬。
萧烬缓缓直起身,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嘲讽,目光扫过赵乾四人,如同看四个跳梁小丑。
“想要秘法?”他轻轻吐出两个字,“也配?”
赵乾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找死,那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动手!”
他一声令下,连同另外三名筑基后期的修士,同时祭出法器,向萧烬四人攻来!一时间,剑光、火球、风刃笼罩而下!
然而,他们显然低估了对手,也高估了自己。
面对这攻势,甚至无需萧烬动手。
阿琰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穿过剑光,骨刃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一名筑基后期修士捂着喷血的喉咙,难以置信地倒下。
月汐素手轻扬,一道水蓝色的光幕升起,将火球风刃尽数挡下,同时数道水箭如同毒蛇般射出,精准地洞穿了另一名修士的丹田。
璇玑更是简单,屈指一弹,一点星辉没入最后一名修士眉心,那人身体一僵,眼神涣散,直挺挺倒地。
眨眼之间,三名筑基后期,尽数毙命!
只剩下赵乾一人,手持一柄赤红色飞剑,僵在原地,脸上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踢到了何等铁板!这四人,没有一个简单角色!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赵乾声音颤抖,再无之前的倨傲。
萧烬懒得与他废话,对阿琰使了个眼色。
阿琰会意,身形一闪,已出现在赵乾身后,骨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冷的杀意刺得他皮肤生疼。
“饶……饶命!道友饶命!是我有眼无珠!”赵乾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求饶,“我愿奉上所有财物,只求饶我一命!”
“赤阳宗?真传弟子?”萧烬走到他面前,目光淡漠,“说说看,你们为何会来这陨星原?又被何人追杀?”
他感觉,这赵乾的出现,或许并非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