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黯教会的大殿，比之三日前似乎更显阴冷。
教皇指尖的骨戒不断敲击着王座扶手，头骨堆砌的座椅缝隙里，渗出丝丝缕缕的灰黑色死气喝魔气——那是他压不住的怒火。
骨台之上，霍斯的魂火印记，连同执法卫的联络符牌一起，变得黯淡无光。
“废物！”
教皇猛地起身，骨袍扫过的地方，数颗头骨瞬间化为飞灰，“五千执法卫，加上一个传奇七阶的二长老，竟连两个跳梁小丑都拿不下！”
阶下的主教们噤若寒蝉，没人敢接话。
莫迪缩在角落，他看着教皇猩红的魂火，突然想起三日前霍斯出发时那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后背一股寒意喷发。
“教皇大人，”一位白发僵尸主教颤巍巍地出列，“黑刹国与黑尸王国的战力远超预估。
据逃回的亡灵汇报，对方不仅有能硬撼传奇七阶的实力，还有……还有掌握权柄之力的骷髅王。
再加上黑曼那叛徒突破至传奇六阶，若是强行增兵，恐怕……”
“恐怕什么？”
教皇的声音如同冰锥，“难道要让整个亡灵大陆都看我永黯教会的笑话？”
白发主教咬了咬牙，继续道：
“并非退让。只是……北境死海的海骨王被拖在暗礁峡谷，中域三十万精英折损过半，南境执法卫主力覆灭。”
“如今教会能动用的兵力，只剩镇守万骨山脉的百万精锐，那是永黯教会最后的底牌……”
他没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如果动用那支百万精锐，一旦覆灭，他们永黯教会恐怕很难在翻身。
所以，这个底牌是他教皇都不敢轻易调遣的存在。
教皇的魂火剧烈跳动，骨戒在扶手上敲出更急的节奏。
他何尝不知眼下的窘境？永黯教会看似强盛，实则外强中干。
七十二阵眼被毁近半，各地暗桩损失惨重，再加上霍斯被俘带来的士气崩塌，若真要倾巢而出。
恐怕不等剿灭黑刹国，其他势力就会群起而攻。
届时魔界对他这个代理人恐怕就会失望至极，沦为弃子。
“难道就任由他们嚣张？”
教皇的声音里带着不甘，骨杖猛地顿地，骨殿中央的地面瞬间裂开一道深缝。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骚动。
一位巫妖亡灵冲了进来，手中举着一枚幽绿色的骨符：“教、教皇大人！黑刹国派人送来的……说要谈判！”
“谈判？”教皇的魂火眯起，猩红的光芒在符牌上扫过，“他们有什么资格跟我谈？”
卫兵颤抖着将骨符呈上：“对方说……二长老霍斯和执法卫还活着。”
“若教会同意条件，便释放他与被俘的执法卫；若不同意……他们会立刻斩杀所有俘虏…………”
“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教皇压抑住暴怒的气息问道:
“而且他还说……他也不建议顺手灭掉教会。”
“放肆！”教皇一掌拍碎身前的骨台，岩浆般的死气喷涌而出，“一个传说二阶的骷髅，也敢威胁我？”
但他的怒火中，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霍斯不仅是二长老，更是他的真正心腹要知道培养起一个传奇级的存在难度系数很大。
而且，霍斯的存在对于教会的稳定有着一定的作用，若是真被斩杀，损失的绝不止一个传奇七阶那么简单。
“让送信的进来。”
教皇最终还是压下了怒火，重新坐回王座，“我倒要看看，他们敢开什么条件。”
……
黑刹国。
刹勒格坐在王座上，指尖转动着一枚从霍斯骨袍上扯下的纽扣。
那是用永黯教会核心成员的魂火凝结而成的信物，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波动。
殿下文武肃立，斯诺曼捧着一份清单，狄娃站在侧首，赫鲁斯与缇米娅等人身上的死腥味还未散去，显然是刚从战场上赶回。
“条件都拟好了？”刹勒格开口，目光扫过众人。
斯诺曼点头，展开清单：“第一，释放霍斯及所有被俘执法卫，但永黯教会永不踏入黑刹国、黑尸王国及西境死海三百里范围；
第二，永黯教会需赔偿黑晶或同等价值的高等魂火三百万颗、魔力水晶十万颗、传奇骨材五十件，作为战争赔偿；
第三，割让死海南岸‘暗礁峡谷’至‘骨锚湾’的所有区域，划归黑刹国管辖，教会不得在此谋划。”
老六摸着下巴的骨刺，咧嘴道：“主人！会不会太狠了点？三百万颗黑晶，够他们教会心疼好几十年了。”
“狠？”
刹勒格抬眼，魂火里带着冷意，“永黯教会杀了我们多少战士？毁了多少城镇？这点赔偿，连给亡灵们立碑都不够。”
赫鲁斯上前一步，铠甲铿锵作响：
“国主，我担心教皇不肯答应。以那家伙的手段，恐怕宁愿牺牲霍斯，也要保住教会的颜面。”
“他会答应的。”
刹勒格将那枚纽扣扔在桌上，“霍斯的重要性比之这些资源更为重要，教皇不敢赌。而且……”
他看向狄娃，“我们的信使，应该已经到教会了吧？”
狄娃躬身道：
“按您的吩咐，信使带着霍斯的魂火碎片去的。只要教皇用魂力探查，就知道二长老还活着，而且……状态不太好。”
她口中的“状态不好”，是指山塔在哥布林小世界里的“招待”
这位存在把霍斯扔进了满是熔岩蠕虫的峡谷，每天用巨锤敲三下他的骨甲，既不杀，也不让他好过。
霍斯的魂火碎片自然会带上这种屈辱又痛苦的波动。
“很好。”刹勒格站起身，王袍在风中展开。
“传令下去，各军团做好两手准备。若谈判成功，便趁机休整，修复防御；若谈崩……”
他的声音顿了顿，王剑在指尖嗡鸣作响：“那就让永黯教会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全面反击。”
……
骨殿内，教皇捏着那枚幽绿色的骨符，指节泛白。
符牌上，霍斯的魂火碎片正发出微弱的哀鸣，里面夹杂着熔岩灼烧骨头的噼啪声，还有石锤砸击的闷响。
那是霍斯的痛苦印记，做不了假。
“耻辱！”教皇将骨符捏得咯吱作响，“用这种手段胁迫，算什么一国之主！”
白发主教却眼前一亮：
“教皇大人，这恰恰说明，霍斯还活着！而且对方愿意谈判，说明他们也没把握能彻底打赢我们。这是……转机啊！”
“转机？”教皇冷笑，“三百万颗黑晶，还要割让死海南岸？他们是想掏空教会的根基！”
“根基再重要，也没有霍斯重要。”白发主教压低声音。
“教皇大人，后山的阵法至少需要五位传奇六阶的主教镇压，如今我们已经损失了半数，能够动用的除了您只有两位了。”
若霍斯死了，那教会将更加无人可用，其后果不堪设想…………”
教皇沉默了。他知道白发主教说的是实话。
相比之下，三百万颗黑晶和一块海岸，似乎……没那么重要了。
教皇的魂火里闪过一丝讥讽，随即又沉了下去。
他不怕黑刹国的兵力，却怕对方不顾一切的疯狂。
若是对方真的倾国来攻，就算最后能守住，那永黯教会的力量也必然会被削弱——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拟回信。”
教皇最终开口，声音沙哑，“告诉那个黑刹国国主，条件可以谈，但黑晶只能给两百万颗，割让区域缩减三分之一。还有，必须保证霍斯和执法卫的安全，否则……”
他没说下去，但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白发主教松了口气，连忙躬身领命。
殿内的其他主教也悄悄抬起头，魂火里带着一丝轻松。
……
三日后，黑刹国与永黯教会的谈判使者在“中立地带”——当年被炸毁的熔火城废墟会面。
黑刹国的使者是斯诺曼，这位法师部长老带着十名魂骨军团的精英，冰蓝色的魔法袍在废墟中格外显眼。
永黯教会则派了白发主教，身后跟着一队精英骨卫，显然是怕对方反悔。
“斯诺曼法师，”白发主教开门见山，将一份骨契推到桌上，“两百万颗黑晶，分三年付清；
死海南岸只割让暗礁峡谷至黑沙嘴，其余区域归教会；
释放所有俘虏，包括霍斯大人，且不得附加任何屈辱性条件。这是教皇大人的底线。”
斯诺曼拿起骨契，冰蓝色的魂力扫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主教大人，看来贵教还是没认清形势。三百万颗黑晶，一分不能少；割让区域必须按我方要求，否则免谈。至于霍斯……”
他抬手，掌心浮现出一面水镜，里面正是被熔岩蠕虫啃噬骨甲的霍斯，老骷髅的魂火都快缩成了豆大的光点。
“您看，他现在的状态，可经不起拖延。”
白发主教的脸色瞬间涨红，又变得铁青。
他看着水镜里霍斯的惨状，再看看斯诺曼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终于明白——对方吃定了教会不敢放弃霍斯。
“我需要向教皇大人请示。”白发主教咬牙道。
“可以。”斯诺曼收起水镜，“但我们的耐心有限，最多等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白发主教拿着教皇的回信回来了，魂火里满是疲惫：
“三百万颗黑晶，一次性付清；
割让区域按你们的要求；但必须立刻释放所有俘虏，且保证他们安全离开黑刹国境内。”
“成交。”
斯诺曼在骨契上按下自己的魂火印记，“明日午时，黑晶与割让区域交接完毕，我们会在锁魂谷释放所有俘虏。”
白发主教看着骨契上那枚黑金色的印记，只觉得刺眼无比。
他从未想过，永黯教会有一天会被两个新兴王国逼到这份上。
“希望你们遵守承诺。”白发主教拿起骨契，转身就走，连句多余的话都懒得说。
斯诺曼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渐渐敛去。他知道，这份和平只是暂时的。
教皇的隐忍，迟早会化作更猛烈的报复。但至少现在，黑刹国和黑尸王国赢得了喘息的时间。
……
锁魂谷。
三王率领的血骨军团已经撤到了峡谷两侧，只留下中央一片空旷的场地。
谷口的逆骨阵还在运转，散发着淡淡的死气，像是在无声地警告。
午时一到，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白发主教带着一队骨卫，押着数十辆装满黑晶和同等资源的骨车，出现在谷口。
“资源已到，区域交接卷轴也带来了。”白发主教将卷轴扔给迎上来的斯诺曼，“人呢？”
斯诺曼接过文书，检查无误后，打了个手势。
谷内的传送阵亮起，山塔那如同小山般的身影出现，手里提着一个巨大的石球——里面正是被封印的霍斯和五百执法卫。
“放人。”斯诺曼道。
山塔低吼一声，巨手一松，石球“轰隆”一声砸在地上，裂开一道缝隙。
霍斯和执法卫们连滚带爬地从里面钻出来，一个个骨甲破碎，魂火黯淡，看向山塔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霍斯大人！”
白发主教连忙上前扶住几乎瘫倒的霍斯，老骷髅的骨头缝里还沾着熔岩，浑身散发着焦臭味。
“走……快走……”霍斯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连看都不敢看锁魂谷两侧的亡灵，显然是被山塔打怕了。
骨卫们簇拥着霍斯和执法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锁魂谷。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天际，白发主教才最后看了一眼斯诺曼，眼神复杂。
“合作愉快。”斯诺曼挥了挥手，山塔则转身走进了传送阵。
三王从峡谷两侧走出来，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黑晶，北境王忍不住道：“就这样放他们走了？太便宜那老东西了！”
“不然呢？”斯诺曼收起卷轴，“杀了霍斯，只会让教皇无休止的争斗。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修养，不是复仇。”
他看向黑刹国的方向，魂火里带着坚定：
“等我们足够强了，总有一天，会让永黯教会为他们做过的一切，付出真正的代价。”
锁魂谷的风渐渐平息，阳光穿过谷顶的缝隙，照在堆积如山的黑晶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这些黑晶，将用来修复城镇，武装军团，滋养土地——它们是战争的赔偿，也是未来的基石。
而在万骨山脉的教皇里，教皇看着狼狈归来的霍斯，猩红的魂火在眼窝中燃烧了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