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规律的节奏流淌。
如同艾德里安在浴室那晚所说,他将大部分工作转移到了黑森林。
他把银橡树庄园那边的核心文书和部分联络设备移了过来,三楼那间书房成了临时的指挥中心。
偶尔有访客——大多是穿着莱茵斯坦家族深蓝长袍的巫师,或是一两个神情精明的魔法部官员——他们会由家养小精灵直接引至偏厅或东翼的独立会客室。
那些低低的谈话声从未侵扰到主宅的宁静,德拉科有时在走廊远远瞥见,只像是看一出无声的默剧。
德拉科很快便察觉了这种变化带来的好处。
——艾德里安待在庄园里的时间显着变长了。
他不再需要频繁往来于德国与英国之间,或是长时间停留在银橡树处理那些冗长的家族事务。
大部分需要他亲自决断的事情,现在通过加密的双面镜或猫头鹰信件就能解决。
艾德里安的存在感变得无处不在,像庄园里恒温的魔法空气,自然而然地成为背景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罗齐尔事件带来的震动、威森加摩门口那不详的绿光、以及父亲口中“灭口”与“示威”的冰冷分析……
德拉科竟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紧绷或风声鹤唳。
危险仿佛成了一个遥远而模糊的概念。
只存在于报纸的标题和艾德里安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里。
却无法触及他眼前温暖的火光、可口的食物、和艾德里安专注望过来的灰绿色眼眸。
风暴的余波,似乎真的被挡在了这座日益坚固的“堡垒”之外。
至少表面看来,如此。
——
德拉科坐在主厅的沙发上,正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最新的炼金术期刊。
壁炉里的火焰映在他侧脸上,跳跃着暖融融的光。
楼梯处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他抬眼,看见威尔逊正从楼上书房的方向下来。
“下午好,马尔福先生。”威尔逊在楼梯口停下,微微欠身。
“下午好,威尔逊。”德拉科放下杯子,脸上挂起一个斯莱特林式的浅笑,“和艾德谈完了?看来是重要事务。”
威尔逊的视线低垂了一瞬,似乎是在权衡措辞。
他张了张嘴,刚要回答——
“是一些关于后续安全措施的安排。”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威尔逊身后传来。
艾德里安缓步走下楼梯,银灰色的长发在室内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他走到沙发边,极其自然地挨着德拉科坐下,手臂顺势搭在了沙发靠背上,形成一个半环绕的姿势,这才看向依旧垂首立在一旁的威尔逊,对德拉科解释道:
“我让威尔逊牵头,成立一个‘特别调查与行动小组’。专门负责追查昨天事件的余波,以及……预防可能的新威胁。”
德拉科眉梢微动,立刻领会了这个“小组”背后可能拥有的权限和能量。
他看向威尔逊,只见这位前魔法部官员的头垂得更低了些,完全是一副听候调遣,不敢多言的模样。
“原来如此,”德拉科收回目光,转向艾德里安,嘴角勾起一个了然的弧度,声音却放轻了些,带着只有两人能懂的意味,“动作真快,艾德。”
艾德里安笑了笑。
“总不能只被动防守。”他的声音依旧温和,“有些人既然选择了错误的方式打招呼,我们自然也要……礼尚往来。”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了德拉科手边那本期刊上:“在看什么有趣的?”
“《国际炼金术评论》的最新增刊,”德拉科配合地将期刊递过去,“有一篇关于‘魔力共鸣材料在防护法阵中的非线性衰减’的论文,论点挺新奇,但论证过程……”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仍垂首立在一旁的威尔逊,语气随意:
“威尔逊先生还有事?”
威尔逊的身体僵了一下。
“不……属下汇报完毕。”
他立即躬身,“莱茵斯坦阁下,马尔福先生,属下这就去准备小组的初步架构草案。”
艾德里安的目光从德拉科身上移开,投向威尔逊。
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让威尔逊的后颈微微发凉。
“去吧。”艾德里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记住——效率,和保密。”
“是。”
威尔逊再次欠身,快步退出了主厅,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厅内重归宁静。
艾德里安把期刊随手放到膝上。
“啧,真凶。”
德拉科懒洋洋地靠回沙发,端起茶杯。
艾德里安偏过头,挑眉。
“怎么?吓到我家小龙了?”
德拉科嗤笑一声,放下茶杯。
“少来,”他拖长语调,“你看威尔逊那一眼,我隔着三英尺都感觉冷了。”
艾德里安捉住他作乱的手指,拢进掌心。
“威尔逊这个人,”他依然笑着,“不对他严厉一点,可是很容易得寸进尺的。”
德拉科挑起眉梢,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促狭的光。
“哦?”他拉长了语调,“听起来……我们莱茵斯坦阁下,很讨厌有人对自己‘得寸进尺’?”
艾德里安几乎是立刻听出了他话里那点钩子。
他唇角微扬,握着德拉科的手指收紧了些。
“well, well,”他微微倾身,声音压得又低又缓,像在分享一个只有两人知晓的秘密。
“那当然……是除了我们马尔福阁下了。”
他的目光在德拉科脸上流连,从微扬的眉梢到带着笑意的嘴角。
“你知道的,”艾德里安的声音里掺进一丝近乎纵容的无奈,“马尔福阁下在我这里……永远拥有特权。”
壁炉里的火噼啪响了一声,暖光在两人相握的手上跳跃。
德拉科哼笑一声,抽回手,重新端起茶杯。
“这还差不多,”他啜了口茶,“特权要是没了,某些人今晚可能就得去睡书房了。”
艾德里安低笑出声,重新靠回沙发背,手臂依旧松松地环在德拉科身后。
“不敢,”他声音里带着笑,目光落回膝上那本期刊,“那么……这位拥有特权的马尔福阁下,刚才说这篇论文的论证过程怎么了?我很好奇。”
窗外的夜色浓重如墨,而壁炉里的火光将两人依偎的身影温柔地拓印在静谧的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