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的这个头领,是‘先生’的死士。能培养出这种死士的人,绝不是一般的黑社会。”
郑苏月放下麻将牌,走到那张巨大的平溪县地图前。
“红中在麻将里也叫‘箭’。箭射出去,一往无前。”
“风,东、南、西、北。四方之风。”
她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
“平溪县有没有叫‘清风’‘东风’或者跟‘箭’有关的地方?”
周秦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换个思路。”郑苏月拿起笔,在地图上画了四个圈。
“平溪县城里最高档、最私密的四个地方。一个是县委招待所的后院茶楼,一个是‘金碧辉煌’,一个是新开的高尔夫俱乐部,还有一个……”
她的笔最终点在了一个毫不起眼的位置。
那是一座位于城东老城区的古色古香的四合院。
“青峰茶馆。”
周秦的呼吸一滞。
青峰,清风!
“这个茶馆从不对外营业。只接待熟客,而且必须是会员引荐。”郑苏月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周秦心上,“我之前托苏曼查过,这个茶馆的背景很神秘,法人代表是一个早就移民国外的人。”
“蛇的巢穴就在这里!”
周秦的拳头瞬间攥紧了。
“媳妇,那我们现在就去端了它!”
“不。”郑苏月摇了摇头,她的脸上露出一个让周秦都感到陌生的、冰冷而残酷的笑容。
“我们不去找他。”
她拿起电话,拨通了苏曼的号码。
“苏曼,是我。帮我查一个人,平溪县青峰茶馆真正的主人。”
“另外,把‘先生’这个代号连同那块红中麻将牌的照片透露给省里我们能联系上的所有人。”
挂了电话,她看向周秦。
“我要让这个‘先生’在平溪县变成一个瘟神。”
“我要让他所有的保护伞都觉得他是个烫手的山芋,都想立刻把他扔出去!”
“我们不去找他。”
郑苏月一字一句缓缓开口。
“我们逼他自己滚出来,跪在我们面前!”
周秦看着自己的媳妇,她刚刚挂断电话,脸上的那股子狠劲还没完全褪去,转头就去厨房端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
“趁热喝了,熬了一夜,你当自己是铁打的?”
郑苏月把碗和勺子往他面前一放,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波澜,但周秦心里却涌上一股暖流。
他媳妇就是这样。
在外面,她是能搅动风云的军师,能让整个平溪县官场都为之震动的狠人。
可回了家,她还是那个会心疼他熬夜,会给他煮粥的媳妇。
周秦拿起勺子,大口大口地喝着粥,胃里暖和了,浑身的疲惫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媳妇,你这招……是不是太险了?”他含糊不清地问,“把省里都拖下水,万一……”
“没有万一。”郑苏月打断他,她走到那张地图前,拿起那块红中麻将牌,在指尖轻轻转动,“我们现在是光脚的,而那个‘先生’,他穿着一双极其昂贵的皮鞋。他怕鞋上沾泥,怕鞋被划破,怕一切会让他暴露在阳光下的东西。”
“我们把事情捅到天上去,省里的大领导们就会用放大镜来看平溪县。他们或许不在乎死了一个司机,但他们绝对在乎自己的地盘上,藏着一个敢对军方下手的,能培养出死士的神秘组织。”
“这会影响他们的政绩,影响他们的乌纱帽。所以,他们会比我们更想把这个‘先生’揪出来。”
郑苏月的手指,在“青峰茶馆”那个位置上轻轻一点。
“到时候,都不用我们动手。那些曾经给‘先生’当过保护伞的人,为了自保,会第一个把他卖了。”
周秦听得心潮澎湃,他媳妇这已经不是在跟人斗了,这是在玩弄人心!
就在这时,周秦那部刚换不久的新手机,又急促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方书记。
周秦接起电话,按了免提。
“周秦!”电话那头,方书记的声音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和一种显而易见的疲惫,“你和你媳妇,到底想干什么?!你们是不是想把平溪县的天给捅个窟窿?!”
周秦还没开口,方书记就跟连珠炮一样吼了起来。
“省委办公厅的电话,一个小时之内给我打了三个!主管政法的副书记亲自问话!问我平溪县是不是成了黑社会的独立王国!问我那个狗屁‘先生’到底是谁!是不是我这个县委书记的座上宾!”
“周秦!我现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省里已经成立了督导组,明天就到平溪!你搞出来的这件事,现在已经不是我能兜得住的了!”
方书记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气急败坏,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上的无力感。
周秦握着电话,心里却是一片透亮。
他媳妇算准了!分毫不差!
“方书记,”周秦的语气沉稳下来,“天塌下来,有个高的人顶着。您是平溪县最高的官,这个督导组,是冲着‘先生’来的,也是冲着您来的。”
“您要是还想安安稳稳地当您的书记,还想在平溪县干出成绩,那您就只有一个选择。”
电话那头沉默了。
方书记在急促地喘着粗气,他当然明白周秦的意思。
他现在和周秦,已经是坐在一条船上了。
船翻了,谁也活不了。
“我需要一个结果!”良久,方书记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暴怒,只剩下冰冷的决断,“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天之内,我必须看到那个‘先生’的真实身份!否则,督导组下来,第一个要查的,就是你周秦和你们石古村!”
这是在施压,也是在变相地放权。
“明白。”
周秦挂了电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看着郑苏月,脸上满是佩服。
“媳妇,你连方书记的反应都算到了。”
“不是算,是人性。”郑苏月把那块麻将牌收好,“他是个想往上爬的官,就最怕出乱子。我们现在把乱子搞得越大,他就越需要我们去平息这个乱子。”
话音刚落,韩武又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
“秦哥!嫂子!有动静了!”
韩武的脸上带着兴奋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