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人，一直盯着那个青峰茶馆。就在刚才半个小时里，至少有五辆平时很少见的好车，急匆匆地开进了茶馆的后院！但奇怪的是，这些车进去不到十分钟，就又全都开走了！开车的人，一个个脸色都跟死了爹一样！”
郑苏月和周秦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鱼群，乱了！
那个“先生”的代号和红中麻将牌，就像一颗深水炸弹，在平溪县这个看似平静的池塘里炸开了。
那些平日里和“先生”称兄道弟，在青峰茶馆里密谋分赃的大鱼们，现在全都成了惊弓之鸟。
谁都怕自己跟“先生”扯上关系，被省里的督导组盯上。
“继续盯！”郑苏月吩咐道，“把所有进出茶馆的人的车牌号都记下来，查！我倒要看看，这个青峰茶馆里，到底都藏着些什么牛鬼蛇神！”
“好嘞！”
韩武领命，转身又要走。
“等等！”郑苏月叫住他，“让你查的那个公用电话亭的通话记录呢？”
“查到了！”韩武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嫂子你真是神了！那个张文海，在给咱们警务站打电话之前，确实用同一个电话打了个市里的号码！那个号码登记在一家叫‘德发投资’的公司名下，老板就是那个啤酒肚，王德发！”
“而且，我们还查到，王德发的老婆，是市里一个领导的小姨子！关系硬得很！”
所有的线索，都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好一招金蝉脱壳。”周秦冷笑一声，“这张文海，是想把祸水引到王德发身上，自己跑路。”
“他跑不了。”郑苏月看着地图，语气平静，“现在，整个平溪县都在我们的网里。他唯一的活路，就是把那个‘先生’咬出来，当我们的污点证人。”
局势一片大好。
敌人内部已经开始互相猜忌，自乱阵脚。
高层有方书记和即将到来的督导组施压。
下面有整个石古村织成的天罗地网。
那个不可一世的“先生”，此刻仿佛已经被逼到了绝路。
然而，就在周秦觉得胜利在望的时候，桌上的另一部电话，那部专门用来和军方基地联系的红色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铃声在喧闹的村委会大院里，显得格外刺耳。
周秦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走过去，接起了电话。
“喂？我是周秦。”
电话那头，传来基地后勤处王处长急切的声音。
“周主任！出事了！”
“王处长，您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你们昨天送来的那批砖！出大问题了！”王处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怒，“我们刚才在卸货的时候，一个战士不小心摔碎了一块砖，你猜我们从里面发现了什么？”
周秦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发现了什么？”
王处长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吼出来的。
“白粉！”
这两个字像两颗子弹，瞬间击中了周秦的耳膜，在他脑子里轰然炸开。
他握着电话的手，青筋根根暴起，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发白。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让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王处长……您……您说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高纯度的”电话那头，王处长的声音也因为震怒而有些变调，“就藏在你们石古村送来的砖头里！掏空了，塞进去，再用泥封上！做得天衣无缝！要不是偶然摔碎了一块，我们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周秦！你们石古村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这是在往我们军方的后勤基地里运毒！这是要掉脑袋的！”
王处长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周秦的神经上。
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站立不稳。
阴谋！
这是一个比剪断刹车油管，比派人灭口更加恶毒百倍的阴谋！
对方这是要从根子上，彻底毁了他周秦，毁了整个石古村！
一旦坐实了“向军方运毒”这个罪名，别说他周秦要被枪毙，整个石古村都会被夷为平地，所有村民都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好狠！好毒！
“王处长！你听我解释！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周秦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误会？我现在看到的，就是上百块藏着毒品的砖头！人赃并获！”王处长显然也气疯了，“周秦，我们拿你当兄弟，拿你们石古村当亲人！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基地已经启动了最高应急预案！所有和你们石古村的合作，即刻全部终止！你们砖窑厂的所有人，从现在开始，全部被列为重点嫌疑对象！在我们调查清楚之前，谁也别想离开平溪县！”
“嘟……嘟……嘟……”
电话被狠狠地挂断了。
周秦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整个人却像被抽走了骨头的泥塑，僵在原地。
刚刚还因为胜利在望而沸腾的热血，在这一刻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冷得彻骨。
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无力感，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不怕死，可他怕背上这种洗不清的冤屈，怕连累整个村子的人。
“怎么了？”
郑苏月走了过来，她看到了丈夫煞白的脸，心里猛地一沉。
周秦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望向自己的妻子。
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秦哥！到底出啥事了？！”韩武也冲了过来，焦急地问。
“砖里……”周秦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破碎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我们的砖里……被藏了白粉……送到了部队……”
“什么？！”
韩武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脸上血色尽褪。
郑苏月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丈夫，她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
她算到了一切，算到了敌人会反扑，会狗急跳墙。
可她万万没想到，对方的反击，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致命！
这一刀，不是捅向周秦的身体，而是直接插进了石古村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