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芙晓担心李德昀气出个好歹，冲着穆萱嚷：“穆萱，你够了！”
穆萱看到李德昀气呼呼的样子，有些心虚。
她并不想气坏他们。
但是有些话在心里憋了很久，不吐不快。
她尽量放缓了语气，不带情绪平静地说：“你们房子要拆迁的事，我妈一直瞒着我和我爸，要不是李霜发短信来骂我，把这事儿捅出来，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知道我当时刚听到这事儿的时候，是什么反应吗？就跟你现在一样，气得浑身发抖。我从未想过，我们几家人会因为这种事闹成这样。”
“我骂李霜混账，你说我过分。那你看过她发给我的短信吗？一直骂我妈不要脸，骂我们穆家不要脸。我骂她最起码我们是平辈，她骂长辈就不过分了？”
“他们姐弟几个，从小到大我妈是怎么对他们的？出钱又出力，结果就得到这样的对待，被自己的亲侄女指着鼻子骂，凭什么啊？”
“你们教育我们的时候，总是说我们是亲人，要守望相助。但就是你们教出来的儿子，在李雪的婚礼时，亲口跟我说虽然都是侄女，但是关系不一样。”
“不念亲恩的从来不是我们！”
穆萱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可是说到最后，依然不能控制地落下泪来。
李德昀听完穆萱的话，喃喃自语了好久，一直重复念叨着：“别跟他们计较，都是一家人……别跟他们计较，都是一家人。”
从李德昀家出来，天已经全黑了。
她们还没吃晚饭。
她们成年人不吃晚饭也没关系，但是张幽幽还在长身体的时候。
李芙晓说：“要不去吃包面？”
包面是巫杞人的抄手，穆萱特别喜欢吃，在外地再也没有吃过那种味道。
张幽幽噘着嘴说：“我不喜欢吃面。”
穆萱愁闷的情绪被女儿的童言稚语冲淡，笑着说：“包面不是面条，是抄手。”
“原来是抄手啊，那我要吃。可是为什么抄手要叫包面呢？”
穆萱看了看李芙晓，李芙晓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反正从我知道的时候就叫包面了。”
“就是不同的名字吧！做法稍微有一些不同，但是大致相同。就跟馄饨、云吞一样。”
张幽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的小脑袋瓜子承载了太多内容，需要消化一下。
吃饭时，李芙晓说：“你没必要跟你外公说那些，他年纪大了，随口说说，你听了就过了。”
“什么都没必要，那什么是有必要的？”
李芙晓说：“反正跟他说这些就没必要。他和你外婆身体也不好，还能有多少日子好活？”
不管有没有必要说，穆萱该说的已经说了。
她现在不想跟李芙晓继续因为这件事争执，干脆转了话题。
“外婆他们怎么会住这么个房子？”
彩钢搭的房子，不隔音，下个雨就跟砸石头一般地吵。
冬天冷，夏天又热。
提到这个，李芙晓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们两家买了房子以后，都不愿跟你外公外婆一块儿住。谭玉莲嫌你外公不爱干净，你大舅听她的；陶念波倒是不在意这些，但是你小舅嫌你外公外婆喜欢念叨，喜欢管他。”
“最后商量来商量去，决定在楼顶搭一个。你大舅那边的房子顶楼不让乱搭，所以就在这边搭了一个。当时赶时间，就弄得很简单。”
穆萱一边听，眉目不自觉地皱起。
李家条件不好，但是李德昀是个很勤劳肯干的人，从未亏待过李晓伟和李晓军。
他的传统观念特别严重，重男轻女。
认为儿子才是自家人，未来也是由儿子养老。
李晓伟和李晓军结婚的时候，他也竭尽所能地为他们准备彩礼，还搭建了自建房，准备了新家具。
可能比上不足，但是已经在能够达成的范围里，尽其所有。
为儿子付出了一切，最终却落得了这种下场。
听说李晓伟和李晓军家都用拆迁费换了大房子，都有一百多个平方。
但是却都容不下两个老人。
甚至舍不得花钱去外面给他们租个条件稍微好点儿的屋子。
李德昀却到现在都还在念叨“都是一家人”。
谁跟谁，才是一家人啊？
原本穆萱打算晚上回了酒店就“审问”李芙晓和张幽幽。
但是李家给她带来的冲击太大了，让她心里久久无法平静，忘了去找那一老一少的麻烦。
她躺在床上，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天花板，脑子里沉沉的，想起了很多往事。
李芙晓睡在旁边的床上，没有一点儿动静，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穆萱轻轻地开口：“张幽幽，怎么还不睡？”
张幽幽在黑暗里猛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问：“妈妈，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睡着的？”
“你睡着之后，要不就是到处乱翻，要不就是磨牙放屁，哪会像现在这么一动不动地躺着。”
张幽幽嘟着嘴，有些不甘心。
没想到错就错在，自己装得那么乖。
“妈妈，我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呢？”
张幽幽想了一会儿才回答：“我也说不清楚，听到你们和祖祖说的话，我心里有些难受。”
李芙晓那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叹息。
张幽幽转过身问：“婆婆，你也没睡着吗？”
李芙晓干脆坐起来，打开了一个小灯。
穆萱问：“是身上还痒吗？要不要我再给你擦点儿药”
李芙晓摇摇头：“擦了药好多了，明天早上再擦一遍。现在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睡不着。”
穆萱知道今天的所见所闻，对她都有那么大的撼动，更何况是这一老一少。
她问张幽幽：“幽幽为什么觉得很难受呢？”
张幽幽说：“祖祖家的房子很差，我下午在那里坐的时候就觉得冷，晚上再去就更冷了。而且那个屋顶，风一吹就哐哐地响，像是要掉下来一样，好可怕！妈妈，为什么祖祖他们要住在那样的地方啊？”
女儿的问题，让穆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