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沈时雨先打破了沉默。因为她透过屏幕,隐约看到梁颂安举着手机的手似乎在不自觉地微微发抖,背景的风声也显得格外凛冽。
“你……是在外面?”她忍不住问道,“山城应该比棉城冷很多吧?还是早点回家吧,别冻着了。”
“嗯,是在外面。”梁颂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被冷风浸透后的清冽,“是啊,很冷,今天预报零下了呢。”
这时,烟花秀似乎进入了尾声,最后几朵巨大的金色菊花开满夜空后,夜色重归沉寂。
梁颂安并没有立刻切换摄像头,而是将手机镜头转向了不远处的地面、花坛。屏幕里出现了一片皑皑的白雪,在路灯下反射着清冷的光。
“你看,这边积雪还没化。这几天出门都得全副武装,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
他是在解释,又是在分享她无法亲身经历的冬景。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轻快和期待:“不过应该要不了多久,我这边的事情就能告一段落,可以回淮城了。算算时间,我应该能赶上《还愿》单机版上线。”
听到这个消息,沈时雨的心微微一紧,随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欣喜:“那太好了!”
她甚至刻意让语调上扬了几分,“到时候……我也会尽量把时间安排好,赶回淮城。我们可以……一起等《还愿》上线。”
她想起前几次《还愿》系列作品上线时,梁颂安和展迟他们大多因为学业或家族事务身在国外,只有她一个人守在淮城的工作室里,连庆祝都隔着令人沮丧的时差,通过网络传递着喜悦和激动。
如果这一次,梁颂安能回来,她也能在场,那对于他们这个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孩子”而言,无疑将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完整的、具有特殊纪念意义的诞生礼。
屏幕那端的画面晃动了一下,传来了车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背景的风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车内平稳运行的微弱噪音。梁颂安似乎坐进了车里。
沈时雨不自觉地屏住呼吸,透过他依旧举着的后置摄像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车内的环境,前排是专注开车的司机,后排……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这个发现,让她一直莫名提着的心,悄悄地、缓缓地落回了原处。
“小鱼儿。”梁颂安忽然又唤了她一声,声音在封闭的车厢内显得格外清晰。但他只是叫了她的名字,后面却没有了下文。
沈时雨微微一怔,只能带着疑惑,轻轻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怎么了吗?”见他依旧没有下文,她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能听到车辆行驶的平稳噪音。就在沈时雨以为信号出了问题,或者他是不是不小心按到了静音键时,梁颂安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近乎叹息般的笑意:“谢谢你。”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沈时雨瞬间愣住了,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先前那些微妙的紧张和忐忑也被这声笑冲散了不少。
“你在说什么呢?梁大魔王?这大晚上的,是被外面的冷风吹懵了是吧?无缘无故的,跟我说什么谢谢?”她一边笑着揶揄,一边伸手关掉了房间的大灯,只留一盏昏黄的床头灯,然后捧着手机,蜷缩进了柔软的被窝里,找到了一个舒适的姿势。
手机被放在枕边,梁颂安的声音就这样毫无阻隔地、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带着电流特有的细微磁性,熨帖着耳膜,让她感觉耳朵有些微微发烫。
“或许吧,”梁颂安从善如流,声音里依旧含着那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你就当我是被冷风吹糊涂了。总之……谢谢你。”
他似乎笃定沈时雨能明白他这句没头没尾的感谢背后所指为何,并不多做解释。而这个话题,也就这样被他轻描淡写地揭了过去。
接下来的时间,梁颂安靠在舒适的车后座,与沈时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内容依旧寻常,无非是淮城工作室近况的几句问候,或者对《还愿》上线前最后准备工作的简单确认,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所有可能涉及彼此家族或敏感过往的领域。
但就是这样平常的、甚至有些琐碎的对话,却自然而流畅,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长达数年的分离与隔阂,时光依旧停留在当年在淮城并肩作战、日夜讨论项目细节的那些日夜。
沈时雨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几句。夜色深沉,睡意逐渐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电话那端的梁颂安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你困了?”他问。
“嗯……”沈时雨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你到家了吗?”
“刚到楼下。”梁颂安回答,“那就不聊了,你早点休息。”
“好。”沈时雨蜷缩在被子里,轻声说,“那……晚安?”
“晚安。”梁颂安的声音低沉而温和。
沈时雨等着他那边先挂断,听筒里传来最后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屏幕暗了下去,显示通话结束。
她保持着蜷缩的姿势没有动,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脑海里回放着今晚发生的一切。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翻了个身,摸过手机,看着与梁颂安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记录停留在刚才那通长达四十多分钟的视频通话上。
她微微蹙着眉,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只是默默地给手机插上了充电线。
第二天,沈时雨醒得很早。或许是心里装着事,又或许是习惯了早起。窗外天光微亮,别墅区还沉浸在新年清晨的宁静之中。她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下楼。
陆绪风的房间门还紧闭着,里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显然还在酣睡。她独自走进厨房,动作熟练地准备了简单的早餐,熬得软糯的白粥,煎了金黄的荷包蛋,还热了几片昨天剩下的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