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城虽算不上一线大都市,但其夜生活的丰富与鲜活,却比许多大城市更有滋味,更接地气。晚上十点多,正是夜市下半场拉开帷幕的热闹时辰。
沈时雨独自一人,沿着灯火通明的街道慢慢走着。路两旁,各种小吃摊、水果摊、卖小饰品和日用品的推车鳞次栉比,将人行道占去了大半。
过了晚上十点,城管工作人员早已下班,这些小商贩们也仿佛卸下了紧箍咒,吆喝声此起彼伏,充满了市井的活力与热情。
空气中混杂着烧烤的孜然香、煎饼果子的面香、糖炒栗子的甜香,还有各种水果清甜的气息。
沈时雨只是安静地路过,都被好几个热情的摊主塞了试吃的小零食,有一小串烤面筋,有几颗刚出锅的糖炒栗子,还有一小块切好的芒果。她微笑着道谢,将这小小的、来自陌生人的暖意握在手里。
从工作室到她住的小洋房,路程不算太近。
沈时雨就这样走走停停,看看夜市的热闹,感受着这座城市的夜间脉搏,偶尔停下来拍一张有趣的街景照片,统共花了四十多分钟,才望见那片相对安静的、带着点老城风味的住宅区。
途中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陆绪风打来的。按下接听键,陆绪风那充满活力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宿舍里。
“姐!你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啦?我打的第一次电话你就接了?”陆绪风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讶。
沈时雨闻言,忍不住微微蹙眉,下意识反驳道:“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不接你电话了?你倒是给我列举列举?”
“诶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嘛!”陆绪风在电话那头嘟囔着解释,“就是以前经常是我打了两三个,你那边才慢悠悠地接起来,问我在干嘛,说你刚才在画稿没听见。像今天这样,第一遍响铃没多久就接通的情况,实属罕见,我表示一下惊讶嘛!”
他笑嘻嘻地带过了这个话题,随即开始惯例的嘘寒问暖,问她吃饭没,工作累不累。
沈时雨一边慢慢走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陆绪风今天心情似乎格外好,原来是他开学后的第一次重要考试刚刚结束,自我感觉考得不错。
考完试放松下来,他立刻去刷了热搜,看到了《还愿》成功发布的消息,不仅自己下载支持,还兴致勃勃地玩了一会儿。
“嘿嘿,姐你是不知道,”陆绪风的语气带着藏不住的小得意,“我跟我们宿舍那帮哥们儿吹牛,说我亲姐就是YUAN工作室的设计总监,还是核心合伙人!他们一个个羡慕得眼睛都绿了!姐你真棒,真的太厉害了!我看到网上评价都挺好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还看到你们好像已经在筹备《还愿》大世界的制作了?我可等着呢!到时候必须给我个内测资格啊!”
听着陆绪风毫不吝啬的、带着滤镜的夸赞,沈时雨心里其实明白,这些话里真诚的敬佩居多,但也不乏亲人间无条件的支持与骄傲。
只是她性格使然,骤然听到这样直白的褒奖,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微微发热。
她轻轻叹了口气,打断了他的“彩虹屁”连续输出,随口聊了几句家常,便假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倦意。
陆绪风果然被她这声哈欠吸引了注意力,敏锐地问道:“姐,你这是在哪儿呢?听起来背景音乱糟糟的,还有风声和叫卖声……你不会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吧?”
“嗯,刚下班没多久,正在走回小洋房的路上。”沈时雨如实相告,顺势说道,“不过也快到了。确实有点困了,要不……今天先聊到这儿?”
陆绪风在电话那头皱了皱眉,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听出姐姐声音里的疲惫,最终还是体贴地答应了:“那好吧,姐你赶紧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啊!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好,知道了。”沈时雨应下,挂断了电话。恰好,她也走到了小洋房的院门外。然而,就在她拿出钥匙,准备开门的那一刻,目光不经意地透过一楼客厅的窗户扫了进去,却没想到里面竟然亮着灯!
沈时雨的心猛地一沉,动作瞬间僵住。
现在这小洋房里明明只有她一个人居住,她清清楚楚地记得,早上出门时,为了省电和安全,她特意检查过,所有房间的灯都是关着的。
一股寒意夹杂着莫名的恐惧,倏地从脚底窜上脊背。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昏暗的路灯下,街道空旷无人。
她迅速退后一步,目光在院墙边搜寻,看到了一根靠在墙角、忘了是之前修剪树枝还是做什么用剩下的、约莫手臂粗细的短木棍。
她几乎是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将木棍紧紧握在手里,冰冷的触感让她稍微镇定了一些。
大脑飞速运转着,是应该立刻报警,还是……先自己鼓起勇气,开门进去确认一下情况?
万一只是自己记错了,或者是什么电路问题导致的自动亮灯呢?报警会不会太兴师动众?各种念头在她脑海中激烈交战,握着木棍的手心因为紧张而渗出了冷汗。
就在她咬着下唇,犹豫不决,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之时,那扇厚重的、漆成深红色的实木大门,竟然毫无征兆地、从里面被缓缓拉开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沈时雨魂飞魄散,惊叫就堵在喉咙口,她手一软,那根当作武器的木棍“哐当”一声掉落在脚下的石板路上。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转身逃跑,跑到最近的有亮光、有人家的地方去求救!
就在她转身欲跑的瞬间,一个带着笑意的、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如同温暖的泉水,瞬间抚平了她所有的惊惧与慌乱,在她身后响起:
“小鱼儿?你一个人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根棍子……这是要演哪一出啊?”
沈时雨就是再紧张,再惊恐,也绝不会错认这个声音。她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