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儿。”
乔晚音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温柔却不容反驳,“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你快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别耽误了自己的事情。”
送走邱子舒后,乔晚音回到床边,重新坐在椅子上,目光一刻也没离开傅黎安的脸。
夜色渐深,病房安静得只剩下仪器偶尔发出的轻微滴答声。
忽然,她发现傅黎安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像是梦中被人呼唤,又似意识正在奋力挣脱黑暗的束缚。
她心头一紧,立刻反应过来——他可能要醒了!
她猛地站起身,顾不得多想,转身冲到门外大声喊道:“护士!护士快来!病人有动静了!”
医生很快赶到,戴上听诊器仔细检查了一圈,又翻开他的眼皮观察瞳孔反应,最后点了点头,语气肯定地说:“患者已经开始恢复意识了,这是个好现象。不过还需要继续观察,暂时还不能确定什么时候能完全清醒。”
消息很快传到了宋雅芝耳中。
她一听傅黎安有了苏醒的迹象,立刻放下手中一切事务,火速赶了过来。
到了病房门口,她坚持要亲自坐在床边照看儿子,语气坚决不容拒绝。
乔晚音看了看她,没有争执,也没有多言,只是默默退到一旁,任由她坐下。
凌晨三点,傅黎安终于睁开了眼。
他的眼神先是懵懵地、茫然地望着病房上方那片泛黄的天花板,目光空洞而迟缓,仿佛刚刚从一场漫长而黑暗的深渊中挣扎而出。
片刻后,他的视线才缓缓转动,一点一点地落在守在床边的乔晚音脸上,眼神里浮现出一丝微弱的清明。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连发出声音都显得异常艰难。
乔晚音急忙凑上前,双手紧紧握住病床栏杆,俯身靠近他,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麦冬,你还好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她的声音轻柔却急切,眼里满是担忧与心疼,眼下的青黑显示她已整整一夜未曾合眼。
“水……”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嗓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像是从破损的风箱中挤出来的低喘。
宋雅芝立马转身跑向茶水间,脚步匆忙却不失稳健,很快便端着一杯温热的清水回来。
乔晚音则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轻轻托起丈夫的头,另一只手稳稳扶住水杯,将杯沿小心地递到他干裂的唇边,一点点地喂他喝水。
水流缓慢地滑入他的喉咙,每一口都伴随着轻微的吞咽声,显得格外吃力。
“我……没事。”
傅黎安费力地说完这三个字,呼吸略微急促,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的目光却没有停留在任何人身上,而是缓缓地、几乎是本能般地,落在了乔晚音隆起的小腹上。
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柔软,却又夹杂着难以言说的紧张与忧虑。
“孩子……”
他低声呢喃,声音虽弱,却饱含关切。
“宝宝很好。”
乔晚音立即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心头一暖,眼眶微微发红。
她迅速抓起他的手,指尖微颤,却坚定地将他的掌心轻轻覆在自己温热的肚皮上,“你看,他刚才还在踢我呢。你也得快点好起来,他等不及要见爸爸了。”
她的语气尽量轻快,却掩不住声音里的哽咽。
宋雅芝挤过来,眼圈通红,一把攥住儿子尚显虚弱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儿啊,你可吓死妈了!整整两天不省人事,医生都说危险……”
她的声音颤抖着,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都怪妈当初不该劝你们分开,要是早知道会出这种事,我拼了命也不会让你们分开一天!”
“妈。”
傅黎安轻声打断,声音依旧虚弱,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与坚定,“别说了,真的没事了。我已经醒了,也会好好养伤。”
他说着,又勉强扯出一个极淡的微笑,试图安抚母亲的情绪。
说完,他缓缓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但那只握着乔晚音的手,即便在他陷入昏沉之际,也始终没有松开,五指紧扣,仿佛生怕一松手,便会失去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宋雅芝看在眼里,原本激动的心情渐渐冷却,眉头不由自主地皱紧,嘴角微微下沉。
她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了几秒,眼中闪过一抹复杂难辨的情绪,有心疼,有不甘,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与阴霾。
她站在床边,久久未语,只是默默地将空杯子放回桌角,动作缓慢而沉重。
等到天亮,晨光透过病房的窗帘缝隙洒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傅黎安的情况已经平稳多了,体温恢复正常,血压也趋于稳定,医生查房后点头表示无大碍,只需继续静养。
乔晚音轻手轻脚地起身,怕吵醒还未完全清醒的丈夫,悄悄拿起放在角落的水盆,准备去走廊尽头的水房打些热水来为他擦身。
清晨的医院走廊空荡安静,只有远处传来护士查房的低声交谈。
半路上,方小菊突然从拐角处冒出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刺耳,径直挡住了乔晚音的去路。
她穿着文工团的蓝色制服,头发一丝不苟地挽成发髻,脸色却因愤怒而涨得通红。
“别以为你赢定了。”
方小菊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眼里喷着火般的恨意,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威胁,“这次傅厂长受伤,上面查得很严,厂里的人已经介入调查。要是让人知道是因为你——因为你执意要把他调回后勤、让他卷入那种混乱局面——你说,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乔晚音冷冷盯着她,眉眼不动,神情冷峻如霜,连呼吸都未曾紊乱半分。
她抬眸直视方小菊,声音清晰而镇定:“方小菊”
她的语气平静,却像刀锋划过空气,令人胆寒。
方小菊脸一下子白了,嘴唇微抖,眼神闪躲,“你……你少吓唬人!我什么时候碰过他“要我把你干的这些事告诉文工团厂长吗?”
乔晚音往前迈了一步,水盆稳稳端在胸前,目光如炬,压迫感扑面而来。她每说一句,方小菊便后退一步,脸色愈发惨白,额角渗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