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菊吓得连连后退,语无伦次,“我没有!你血口喷人!没人会信你!”
慌乱中脚下一个不稳,高跟鞋磕在门槛上,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狼狈至极。
乔晚音懒得再看她一眼,鼻息微冷,转身抬步便走,脚步坚定,背影挺拔如松。
她端着水盆,一步一步走回病房,步伐沉稳,没有丝毫动摇。
推开病房门时,傅黎安正闭着眼睡着了,呼吸均匀而绵长。
阳光洒在他瘦削的脸颊上,虽然依旧苍白,但脸色比起昨晚的灰败与窒息感,已好了太多,唇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
乔晚音站在床边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将水盆放在床头柜上,俯身替他掖了掖被角。
清晨的阳光从纱帘的缝隙中缓缓洒进来,细碎的光斑在地板上跳跃着,像是撒了一地的金粉。
窗帘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光影也随之摇曳,仿佛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格外缓慢。
乔晚音整整一夜都没合眼,双目布满血丝,眼下乌青的颜色深得几乎遮不住,像是被岁月悄悄刻下的痕迹。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但动作依旧轻柔,一遍又一遍用温水打湿毛巾,拧干后轻轻替傅黎安擦去他干裂嘴唇上的死皮与污渍。
每一次擦拭都极尽小心,生怕惊扰了还未苏醒的他。
“呃……”
傅黎安忽然皱起眉头,眉心紧锁,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像是在艰难地吞咽空气。
这细微的动静立刻牵动了乔晚音的神经,她猛地抬头,屏住呼吸注视着他。
“黎安?”
乔晚音立刻凑上前,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向他的额头,感受着那熟悉的温度,“是不是渴了?你想喝水吗?”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克制的颤抖,像是怕声音太大就会把刚回来的他吓走。
傅黎安的眼皮颤了颤,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最初的视线是模糊的,世界像浸在水中般晃荡不清,但他努力眨了几下,眼前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最后,定格在妻子那张写满疲惫的脸上。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嘴角干得起皮,甚至连脸颊都瘦了一圈。
他动了动干涩的嘴唇,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青青……你该不会一晚上……都没睡吧?”
话音落下时,他自己都听出了那掩不住的心疼。
乔晚音鼻子一酸,眼角微微泛红,但她迅速低下头,轻轻摇摇头:“我不累。”
她说得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可指节却因为攥紧毛巾而泛白。
她刚准备起身去倒杯水,房门却猛地被推开,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墙角的花瓶都轻微晃动。
宋金凤像一阵裹挟着怒气的风一样冲了进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回响。
她扑到床边,一把抓住傅黎安的手,瞬间放声大哭:“我的儿啊!你可终于醒了!妈这一夜心都快碎了!你知道你晕倒的时候我多害怕吗?医生说要是再晚送十分钟你就……你就……”
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她语无伦次,情绪彻底失控。
乔晚音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挤到了墙边,手中的毛巾跌落在地,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她怔了一下,却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弯下腰,将毛巾捡起,折好,然后转身朝门口的茶水间走去。
“你知道妈这几天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宋金凤一边抽泣一边控诉,声音越拔越高,“家里冷冷清清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饭没人做,衣服没人洗,我想跟你通个电话,乔晚音还拦着不让我打扰你工作!”
她抹了一把脸,哽咽着继续道:“早知道娶个媳妇是这副冷心冷肺的样子,还不如让你打光棍一辈子!至少我还清净些!”
“妈。”
傅黎安的声音虽弱,却异常清晰地打断了她的话。
他的目光投向门口,看着那个沉默倒水的身影,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问:“晚音……是一夜没睡在照顾我?”
宋金凤的哭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突然掐住了喉咙。
她愣了一瞬,随即像是受到了更大的刺激,哭得更加厉害了:“她就是装模作样给外人看的!你以为她是真心对你好?你不在家时她对我多冷淡?吃饭不叫我,说话不搭理,昨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顶撞我,一点规矩都没有!你知不知道?她根本不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乔晚音端着一杯温水走回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不辩解,也不反驳。
她轻轻拉开还在抽泣的宋金凤,伸手扶起傅黎安的头,动作轻柔却坚定。
然后,她将水杯稳稳递到他嘴边,声音平静如水:“慢点喝,别呛着。”
熬了一整夜,她不仅眼下发青,嘴唇也因缺水而干得起皮,甚至有几处已经裂开,渗着淡淡的血丝。
她的衣领歪斜,袖口还沾着药水的痕迹,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却又透着一股不肯低头的倔强。
傅黎安望着她的脸看了好久,眼神从茫然渐渐变得清明,最终沉淀成一种深沉的痛楚。
他咽下一口温水,喉间滚过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却还是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妈,等我好了,您就回家吧。”
屋里一下子静得吓人。
窗外的鸟鸣、远处的人声,仿佛全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和滴答走动的挂钟。
宋金凤瞪大了眼,嘴唇颤抖着,难以置信地重复道:“什……什么?黎安,你说啥呢?你再说一遍?”
“妈。”
他声音很轻,几乎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几分沙哑,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现在已经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小家。您能来看我,我心里确实高兴。”
“可要是您来,是为了搅乱我和晚音的日子……”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着母亲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得格外清晰,“那儿子只能护着自己的妻子,还有这个我们辛辛苦苦撑起来的家。”
乔晚音手里的玻璃杯差点没拿稳,指尖微微发颤。
她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指,才勉强没让杯子滑落在地。
她真的没有想到,在这种节骨眼上,面对强势而情绪激烈的婆婆,傅黎安会这样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