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沉离了那暂居的小镇,身形一展,便如一道青烟般投入远方苍茫群山之中。他刻意避开人烟稠密之处,专寻那荒僻险峻、妖兽潜行的深山大泽而行,意在无人打搅处,好好体会这筑基之境带来的翻天覆地之变。
寻得一处云雾缭绕、猿啼鹤唳的幽谷,莫沉缓缓降下身形,立于一座小山山顶。莫沉深吸一口天地灵气,只觉周身百脉畅通,丹田内那滴液态法力氤氲流转,散发出远超炼气期时的磅礴力量。
心念动处,筑基期法力沛然运转,周身灵光隐隐,竟似无需凭借外物,便可引动风势。
莫沉双足轻轻一点崖边巨石,身形顿化一道淡影,倏忽间已掠过百丈空间,耳边风声呼啸,脚下山川河流如棋盘般飞速后退。
此番御风而行,与炼气期时需全力催动法力、颇感吃力截然不同,端的是轻松写意,恍若本能。
莫沉凝神感应,估算时辰与里程,心中不由一阵欣喜:经过此番测试,一个时辰,竟可飞掠七百二十里之遥!此等遁速,已是炼气大圆满时的数倍有余。
为求精确,他自储物袋中取出那件新购的双飞翼法器。此法器形如蜻蜓薄翼,注入法力后,顿时光华流转,在莫沉背后化作一对三丈余长的光翼。光翼轻轻一振,速度果然又增一筹,约莫提升了一成半左右。
然而,莫沉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此法器对自身法力的负荷以及带来的速度增幅,远不如炼气期时拥有一件上好飞行法器那般显着。
“境界提升,自身便是最根本的法宝。外物之助,虽仍不可或缺,但其重要性,已悄然降低。”莫沉若有所悟,对筑基期“伟力归于自身”的道理有了更深体会。他收了双飞翼,仅凭自身御风,反而觉得更为灵动自如,与天地之气的交融也更为密切。
遁速既试,莫沉便欲一试其他法术,脑海中便浮现起《歠炎诀》中记载的“火鸟术”。
此法在炼气期时,他竭尽全力也不过能同时召唤九只火鸟,且形态还是比较模糊,操控呆板。此刻,莫沉心念微动,指尖法诀轻引,体内液态法力奔腾而出。
霎时间,只听“嗡”的一声轻响,周遭气温骤然升高,空气中浮现出点点赤红灵光。灵光迅速汇聚、变形,眨眼功夫,一百一十只栩栩如生的火焰飞鸟已然成型!
这些火鸟翼展分明,翎羽毕现,眼珠灵动,周身燃烧着炽热的火焰,却并无暴烈之感,反而透着一股如臂使指的驯服。它们环绕莫沉盘旋飞舞,鸣声清越,将半片天空都映成了红色,热浪扑面,使得下方草木皆微微卷曲。
莫沉神识散开,如丝如缕,精准地连接到每一只火鸟之上。顿时,他感觉这一百一十只火鸟仿佛成了自己身体的延伸,心念所至,鸟群立刻分化组合,或成锥形突击,或化圆阵防御,甚至能模拟出种种玄妙的飞行轨迹,如臂使指,妙到巅毫。
莫沉更进一步,尝试将自身视觉与火鸟共享。当他的“目光”通过神识附着在某一只火鸟身上时,立时便获得了该火鸟的第一视角,山川大地在其“眼”中飞速掠过,这种俯瞰众生、洞察细微的感觉玄妙无比。
然而,当他试图将视野同时共享给更多火鸟时,便觉神识一阵紊乱,心神如同要被撕裂成无数份。
经过几次试探,莫沉发现,以他目前初入筑基的神识强度,若想不影响自身行动,如御风飞行或施展其他法术之时,最多只能同时维持十六只火鸟的实时视野共享。超过此数,便会头昏脑涨,对自身的控制力大幅下降。
“神识多线处理,亦有极限。筑基之境,虽神识大涨,但离分神化念、一心万用的高深境界,还差得远。”枫烬出言提醒,“而且神识只能你自己体会个中妙用,我说得再多,对你而言也是纸上谈兵。此番你进阶,我也愈渐回复,眼下...我大概和妖丹期的神识差不多。”
莫沉听了并未气馁,也没羡慕,反而明确了今后修炼的方向,既要壮大神识总量,亦要锤炼其精细操控与多路并行的能力。
“话说你小子有没有感受到肉身与炼气期时大为不同?”
面对枫烬如此一问,莫沉仔细感受下也只是觉得肉身强度稍微强劲了一些,其他并无差别,“我并无其他感受,只是感觉一般的炼气期的攻击手段,光是靠着肉身硬接,也会被皮肉中的灵力自动化开。若是要造成致命伤害,怕是至少和我同境界了。”
“还是不够细致,无论是妖族进阶初形,还是你们人族进阶筑基,其精关闭锁,是后天肉身重新转化为先天肉身的阶段,体内元阴元阳封存体内,只要不是一下子损耗太多精血,身体和容貌一般不会有太大变化。先天状态之下,下丹田自动由精化气,心火与肾水自动相交,蒸腾而上,入泥丸上丹田,气又养神。”
“哦?竟如此神奇?”莫沉初次听闻,甚是震惊。
“最主要的是,原先炼气、凡人体内心火乃是虚火,如今得入筑基之境,心火已经转为真火,可喷吐而出,用神识控制用以炼丹、炼气,这乃是人族特有的天赋。”
“天赋?上头赋予?心火转为真火?”莫沉听着枫烬的诉说,口中喃喃道。
莫沉念起而身动,细细感受一番,体内气血一激,大口一喷,竟然真的喷吐出三尺长的火苗。
火苗在肉眼看来,微不可查,仿佛透明,只有在靠近暗处才能看出有些许五彩的颜色,像是美酒燃烧,明处难以窥见,在暗处稍显明显。而真火的颜色许是和自己的灵根有关,莫沉发现自己的真火乃是五中颜色都有。
接着,莫沉分神控制一缕真火,指向下方一株低矮的树木,真火缠上树木的一瞬间,竟然将生机勃勃的树木一下子燎得枯黄,并一下子引燃全株,将其烧成白炭。
最后,莫沉静心凝神,将方才因控制真火而外放的神识缓缓收拢,继而如潮水般向四周铺陈开去。
筑基期的神识,覆盖范围近方圆二里,准确来说,有三百二十丈,此范围内的一切,事无巨细,皆映照于心田。
这种感知玄之又玄。莫沉无需抬眼,便能“看”到小山四周的云雾缭绕、飞瀑流泉,甚至能感知到数里外一只苍鹰振翅的细微动作。
随后,莫沉的神识向下渗透,也可轻易深入地下三百余丈,泥土的湿润、岩石的坚硬、乃至蛰伏虫蚁的微弱生机,都清晰可辨。莫沉“看”到了地下水脉的流淌,甚至感知到深处一条微弱矿脉散发出的稀薄金气。
莫沉心念一转,神识聚焦于神识覆盖边缘处的一株寻常的乔木。神识如无形的触手,轻轻将这颗树包裹起来。
刹那间,这株乔木不再仅仅是外表的苍劲古朴,其内部结构毫无保留地呈现于莫沉脑海:深入地底的根系如何盘根错节,树皮的每一道裂纹,枝叶的每一根脉络,都清晰无比。
更奇妙的是,莫沉还能“看”到水分和养分在树木维管束中如涓涓细流般缓缓输送的轨迹。
莫沉心中兴起,起了考较之念。他长呼一口气,神识如一张细密大网,将这株松树完全笼罩,心念微动——六万七千一百五十六片树叶!
这个数字瞬间浮现在他心间,并非一一去数,而是神识扫过,自然明了。非但如此,每一片树叶的长短、叶脉纹路、色泽深浅、甚至叶尖些许枯黄,都如掌上观纹,了如指掌。这种洞察入微、掌控由心的感觉,是炼气期时根本无法想象的。
筑基神识之妙,尽在此刻体验之中。充分体验过筑基期的种种玄妙后,莫沉对自身实力有了清晰认知,心中底气更足。他收敛气息,目光投向远方。
既已熟悉新境,莫沉便不再耽搁,决意赶往昜州。欲至昜州,需先回到天州城的大型传送阵。
而通往天州城的路径,便与莫沉当年被李肃灵追杀、仓皇逃窜的路线相反。
莫沉略一沉吟,便决定重走此路。
昔日亡命奔逃,无心风景;今日筑基功成,正可缓步而行,既是重温故地,亦是体验一番心境变迁。
此番需要从当前所在山脉出发,找到富春江,并沿着江边飞行,首先抵达春晖县岱山城,此城乃他当年慌不择路闯入传送阵之地;继而西行,进入更为繁华的脂玉州;再转道雎鸠郡;随后北上,抵达拥有大型传送阵的团花行省首府;最后,借传送阵之力,直抵浮山飞川行省的天州城,那里是此程的中转大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