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跪在赵王夫妇席位旁边的一个婢女立刻出声:“我们王妃跟着去厢房服侍王爷去了。”
意识到这些人是怀疑到了自家王妃身上,她又立刻解释:“我们王妃平时是不吃葱的,两位大人若是想问王妃因何不曾饮汤……可以派人去我们府上问问,王妃身边经常服侍的人,包括我们王府厨房的人都知道。”
楚王妃眉头蹙起,有几分咄咄逼人:“我与五嫂同席好些回了,怎么从来不知她还有这个忌讳?”
婢女低着头,态度恭顺,依旧据理力争:“我们王妃便是这样的性子,向来不愿给人多添麻烦,若王妃您观察仔细些,就会知道,我们王妃确实从来不动带葱花的菜肴。”
赵王妃这个人,因为出身一般,又是续弦,并且赵王心里记挂的一直是自己的原配嫡妃,她行事的确十分低调。
以至于,楚王妃打从心底里也是从没瞧上她的。
楚王妃也不好过分明显的泼脏水,没说信,也没说不信,遂就沉默下来。
张太医继续和杜珺二人交代:“老夫问过楚王府厨房的人,他们说鸡汤是分在每个炖盅里炖熟,直接端上来的。不过赵王府三位主子的那三盅,是单独放的一个托盘。”
说话间,之前负责给他三人送汤的丫鬟就被拎上来。
那丫鬟已然吓得面色惨白,腿脚发软。
被御林军架着带进来,直接软倒在地:“奴婢……奴婢只是负责把汤端过来,奴婢……什么也不……不知道啊。”
杜珺问:“自厨房来这厅上的一路,除了你,还有什么人接触过那三个汤盅?”
婢女颤颤巍巍,目光闪躲。
“说话!”杜珺意识到什么,怒喝。
丫鬟哇的一声哭出来:“中途走到花园,和我一起的兰草脚下打滑,摔了两个汤盅,我们一起走的几个就放下汤盅,先搀扶她,帮着收拾了一下。”
当时,汤盅离开视线,后面出事,她已经意识到可能是那里出的问题。
廖长缨给护卫递了眼色。
护卫转身出去,不多时又拎了几个丫鬟回来。
几人供词一致,七八个人,结伴过来上菜,送汤途中,一个叫兰草的丫鬟脚下滑了一跤。
大家平时关系不错,兰草崴了脚,她们帮着搀扶,并且收拾了一下碎掉的汤盅。
杜珺和廖长缨对视,默契点头。
杜珺叫人挽起兰草的裤腿查看,脚踝处的确是扭伤,但是张太医查看,却发现她扭伤之前脚踝是有被石子之类不明显的暗器偷袭过的。
如此,就基本可以确认,问题就是出在这里。
然而,线索也就只到这里。
查遍全府,没有人看到具体是什么人偷袭的兰草,也没人瞧见是谁偷动了汤盅。
廖长缨下令搜查了整个赵王府,虽然查找出一些不洁之物,却没有赵王父子中的剧毒痕迹。
而至于在场的皇室宗亲——
皇帝传旨勒令他们彻查时,有言在先,不必看任何人脸色。
两人硬着头皮,叫他们互相监督,也搜了身,最后一无所获。
一番折腾下来,天色都擦黑了。
“奴才先行回宫复命,陛下还等着消息呢。”内官不负责查案,留下两个人继续盯着后续,他便先行回宫。
杜、廖二人,面对一屋子皇亲国戚,也甚是为难。
“诸位,事关赵王父子的两条性命,诸位与他二人都是血浓于水的关系,还请再等得一时半刻,要得了陛下口谕,下官才敢松口放行。”廖长缨年长一些,由他出面给出解释。
毕竟是出人命了,他们装也要装一下。
众人俱都缄默,整个厅中,再度安静。
突然,宜嘉公主站起身,苍白着一张脸问:“五哥和漾哥儿去了数个时辰未归,不知他们可有妨碍?本宫想去看看。”
她的身份,在这些皇亲国戚中不显,故而方才她一直情绪反常,也没怎么被注意到。
事实上,自从秦漾七窍流血倒下,她脑中就轰然一声。
之后,便听不见外界任何声音。
满脑子就一个念头——
漾哥儿一定不会有事。
之后,一切随大流。
杜珺二人问话,问到她那就只是问的她的婢女,之后互相搜身,她也神游一般,跟着大家动作,压根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
此时,她骤然发声,表情甚至有点过于平静的纯真。
楚王为首,众人齐齐扭头朝她看去。
尤其楚王——
他可没觉得宜嘉公主这时候站出来,是演戏给众人看的。
所以,她这时候站出来,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这是什么意思?
宜嘉公主只神色专注盯着杜、廖二人,杜珺面露尴尬:“赵王殿下还在侧院救治,这……要不……”
这里是楚王府,他转向东道主楚王夫妇:“叫人过去问问情况?”
赵王那里,是奚良亲自带着太医院最擅解毒的方太医去看的。
之后,那边一直没后续消息。
宜嘉公主本能回避,没心思去和楚王演戏,抬脚直接往外走。
“母亲!”
她的一双儿女,苏文满和苏文溪也连忙跟上。
楚王之前本就怀疑过宜嘉公主和赵王,但被宜嘉公主一番哭诉和诅咒发誓哄好,此时——
宜嘉公主这表现,就等于一个响亮的巴掌当面甩他脸上。
他心里暗骂一声贱人,就也抬脚跟上。
好在,他本就因为自家府里惹上人命官司,甩不脱嫌疑而脸色难看,此时更难看一点也不明显。
楚王妃见状,也是暗暗咬牙。
也跟了上去。
其他宗室皇亲互相看看,有人提议:“要么……咱们也去探望一下?”
秦漾当场毙命,毫无悬念,赵王被抬走时,还且有气呢,不去看望问候一下病患,显得他们不近人情了。
说着,众人也相继起身。
当时赵王也命在旦夕,就近被抬去了旁边一个院子。
那院子也被奚良带来的御林军围了一层,宜嘉公主带头过来,后面跟着的也都是皇亲,他们不好阻拦。
宜嘉公主疾步走进院子,听着屋内动静,直冲进正屋。
屋里三个太医围着床榻上唇色发黑脸色发青的赵王,有人施针,有人扎破他手指脚趾放血,还有一人时刻注意他的脉搏。
赵王妃和奚良焦灼守在旁边。
赵王妃眼睛红肿,无声哭泣,一直在默默垂泪。
奚良则是时不时询问一下太医,赵王目前的状况。
“毒入肺腑,就算王爷服用的不多,可……这是剧毒,五脏六腑皆有损伤,就算侥幸救回来……脏器的损伤是不可逆的,后续王爷的身体底子也毁了。”
方太医在专心施救,并未注意有人进来。
楚王怒发冲冠,追着宜嘉公主,两人前后脚进来,将这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楚王一愣,随后,心下狂喜。
赵王再得他父皇欢心又如何?身子败了,就注定与大位无缘。
老十一又是个胸无大志的,这皇位,舍他其谁?
明明今天一早醒来,他还满脑门官司,觉得自己登上皇位的机会渺茫,谁曾想,不过半天时间,突然峰回路转……
他最强劲也是唯一的竞争对手,就这么水灵灵的倒下了?
两父子,一死一伤!
这个天大的馅饼,砸得楚王险些当场爆笑出声。
宜嘉公主听见方太医的话,反应却不甚明显,她只看了眼床上的赵王,目光又四下搜寻。
下一刻,她一把攥住赵王妃的手,急切追问:“漾哥儿呢?漾哥儿他如何了?”
赵王妃手被她抓得生疼,不由蹙眉。
楚王狂喜的心情,又被兜头浇下一盆冷水。
一时半刻之间,他有点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就算宜嘉这女人水性杨花,和老五也有一腿,老五半死不活了,她不去管,追着问秦漾那小子做什么?
赵王妃心中,似乎一时也没能理解她这番举动。
她只下意识指了指外面厢房方向,哽咽道:“暂时安置在那边。”
宜嘉公主扭头就走,步伐凌乱。
楚王再次咬牙跟上。
赵王妃一时看得糊涂,也不由自主跟上。
奚良忙着救治还有气的赵王,无暇他顾,秦漾的尸身暂时就摆放在厢房的地面上。
一扇紧急拆下的门板搁置在屋子中间,他躺在上面,身上仓促蒙了块白布。
宜嘉公主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脚步沉重,一步步挪过去。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双手却强行触碰,一点一点,慢慢掀开白布。
秦漾脸上血迹没人为他擦拭,面容清俊的少年安静躺在那,说实话……
七窍流血的样子,有些可怖。
后面追着母亲进来的苏文溪和苏文满齐齐一声尖叫,下一刻,就被几个长辈护着领了出去。
宜嘉公主却仿佛毫无所觉,用自己华服的广袖,一点一点替秦漾将血迹抹除,露出他青紫发黑的面色。
“醒醒!”她低低叫了一声。
同时,泪如泉涌,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少年脸上。
楚王一头雾水,已经暂时出离愤怒。
赵王妃也紧蹙着眉头,神色迷茫。
下一刻,宜嘉公主就不管不顾搂住秦漾僵硬的尸体,嚎啕大哭。
? ?二更。
?
楚王:不是,她哭啥呢?
?
赵王妃:是啊,她哭啥呢?
?
华氏:傻眼了吧?没有我大侄女在,你们这群棒槌,吃瓜都吃不明白,叫你们偷偷搞事不带我们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