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盼儿的舅舅在沈敦回来的第三天到了汴城,把她接了回去。
沈云姝特意去送行,两姐妹又哭了一场。
接连几天,沈云姝都心情低落,魏骁夜里又来了两回,哄了好久,总算让她心情好了些,再次打起精神。
九香斋的月饼礼盒出炉了,沈云姝按照整理出的名册,派人给自家的贵客府上都送了一份,涌金商号那边也送去二十份,收到的人家反响都不错。,为明年的售卖计划打下了基础。
这头忙完,中秋节的前一天中午,她去蜜食记准备和珍儿歆儿商量下换季的产品变动。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传来嚎啕哭声,她不禁眉头一皱,走进去一看,竟是庄氏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捶胸抹泪。
段三娘正头疼,眼见她进来,像寻到救星般急急走到她身边,道:“这位夫人一来就问盼儿去哪了,我实话说与她,谁知道她一听就开始大哭大闹,说些奇怪的话,把其他客人都吓跑了。”
“我知道这夫人和姑娘沾亲带故的,也不敢撵她出去,正要派人去寻姑娘呢!”
“没事,交给我吧。”
庄氏听到沈云姝的声音,立刻几步爬到她脚边,抱住她的腿,脸上满是眼泪鼻涕,哭嚎道:
“好姝儿,你救救大伯和大伯母吧!咱们被人给骗了啊!”
沈云姝扯了扯衣裳,没扯动。庄氏干了几十年农活,力气可不是盖的,她肯定比不过。
“三娘,店里先打烊,再去沈记把我爹叫来。”
段三娘会意,安排铺子里负责打扫的卫大娘关门打烊,自己则立刻出了门。
“大伯娘,有什么事你起来说,我弄清楚了才好做决定不是?”沈云姝压着心底的不耐道。
庄氏听她话里有戏,连忙点头,松了手站了起来,跟着沈云姝进了一个雅间。
“大伯母,究竟出了什么事?”
庄氏在沈云姝对面坐下,掏出帕子擦了擦脸,哽咽着把事情经过告诉了沈云姝。
原来沈老大前阵子听个本地富商说搭上了一条海运生意的线,只要能做成就是一本万利。但是差些银两,想邀请沈老大入股。
沈老大正为没有来钱的路子发愁,这简直是天降好事,自然满口同意。
但入股的本钱最少也要一千两,沈老大的家底如今只剩下两三百两,差太多了。夫妻俩盘算了半天,不舍得放过这机会,最后去沈老太太那软磨硬泡借来了四百两,又去借了高利贷四百两,凑了一千两交给了人家。
对方话说得满,沈老大两口子就做起了发财梦,连秦盼儿这头也不怎么上心了,连着好多天没来。
直到昨天,那富商脸色惨白地找上来,说出海的船头一天就碰到了坏天气,撞上礁石沉了,全船的货都打了水漂。
沈老大当即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沈老太太也气得不行。
家里掏空了不说,还欠着高利贷,这利滚利的也不是小数目,就沈老大眼下的情况,绝对还不上!
庄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这才想起秦盼儿,赶紧来看看,谁知道人已经走了。最后一丝希望破灭,顿时心里天翻地覆,人瘫在地上就开始嚎哭。
当然,在庄氏的叙述里,她们只是迫于生计,小小冒了个险,却被人坑了的受害者。甚至没提高利贷,只说向钱庄借的。也不敢说自己是来找秦盼儿的,只说没办法,来找沈云姝帮忙。
“大伯母是要借钱?”沈云姝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庄氏边哭边点头:“钱庄那头得要紧还,不然利滚利的吃不消,你放心,我们借了肯定会还的。”
“四百两银子虽然不少,可三叔应该也掏得出来,大伯母怎么不去问问三婶?”沈云姝道。
庄氏眼神微闪。
这事她们是背着沈老三做的,可这话不好拿到台面上说。
“你也知道你奶奶偏疼你三叔,哪肯让他出这么多钱?再说你三叔的俸禄银子一年也就几十两,还要供着家里开销,哪还有的剩?”
庄氏说着,抓住沈云姝的手,殷切道:“姝儿,大伯母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心肠又好,家里头就属你最有出息。这钱你就先借给大伯母救个急。大伯母保证,等咱们手上有了,一定还给你!”
庄氏一个长辈和她这样的小辈张口借钱,看来事情确实有些严重。
沈云姝笑了笑:我家的钱都在我娘那,这事还得她同意。可您也知道,我娘正怀着身子,不好操劳。我实在是...开不了口。”
庄氏一听,心中着急,咬了咬牙,豁出去道:
“我知道你娘从前受了委屈,我去向她赔罪,只要她消气,我干什么都行!”
沈云姝这次真有些意外,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段三娘带着沈老爹脚步匆匆地到了。
沈老爹一出现,庄氏脸色就变得讪讪的。
她来蜜食记就是冲着沈云姝,年纪小脸皮嫩好说话,沈老爹一来,事情就不好办了。
果然沈老爹脸色不太好看。
“孩他娘怀着身子,每天还要在铺子里忙活,大嫂就别给她添堵了。有什么事与我说。”
庄氏对沈老爹还是有些怕的,支吾了半晌,还是沈云姝三两句把事情说了。
沈老爹想了想,却是很干脆地同意了。
“这个钱我可以出,但得把两家断亲的事落定。你们要是能做到,我就去拿钱。”
庄氏先是一喜,随后又愣住了,半晌才为难道:“这事我做不了主...”
“那大嫂就回去和大哥好好商量,给个回话。”
庄氏知道今日是磨不到钱了,说了两句就匆匆忙忙赶回了沈宅。
沈老大和沈老太太正在屋子里等她回话,庄氏把沈老大的话一说,沈老太太立即就变了脸色,沈老大只是蹙眉,却没那么生气。
“这不孝子,果然还打着断亲的主意!”
沈老大想着那高利贷派来催债的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却是一反之前的态度,劝起了老太太。
“娘,反正三弟也想坐实这断亲的事,就随了他的愿呗!还能替儿子解决这麻烦,不是正好?”
沈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早跟你说过,别想着挣大钱,把家业守住就行,非要折腾,我就不该听了你的鬼话,让你跟着过来!”
“这事,等晚上老三回来了再商量。”
沈老大被兜头一顿骂,自知理亏,没吭声。
晚上沈敬之下值归来,夫妻俩从沈老太太那知道了这事,却是露出感慨怅然的模样。
“娘,虽说二哥从前做错了事,可毕竟是亲兄弟,我能读书也是靠着他。如今虽做不成一家人,可也不该再连累他。大哥这钱我来出吧,我去跟同僚上司借一借,应该能凑得出来。”
沈老太太面色一变:“不行,你大哥干的蠢事,如何能连累你?你好不容易出人头地,娘不许你去跟人低头借钱。他沈老二不是想出钱断亲么,行,娘亲自去跟他要,我看他舍得出多少!”
“娘,您要是亲自去,二哥必然要被人戳脊梁骨,何必逼他到这个份上?”沈敬之叹道。
沈老太太怜惜地看着他:“老三啊,你心里想着他,他心里未必有你,听我的,娘就豁出脸皮去问问他,我看他怎么说!”
沈敬之叹了口气,没再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