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心头微震。
王林这显然是对她伸出橄榄枝了,她先前就心心念念着能和王家一起合伙经营寿安堂。
只是,不是以嫁进王家的方式。
没想到,王林会在这个当口,突然向她提出这个邀请。
然而,温宁静默片刻,扬唇一笑道:“谢伯父赏析,这件事不急,等我们让寿安堂度过这次危机后,再说不迟。”
王林通过这件事,发现了温宁的才能以及眼界。
温宁又何尝不是通过这件事,看到了寿安堂的不足之处?
王林很好,很有才能,寿安堂也很好,各方面理念都与她很符合。
然而,寿安堂再好,终是姓王,就算王林以后让她合伙经营,大头也定然在王家那边。
而作为下一任东家的王承安,却显然宽厚有余,能力不足。
这样的人,可以做朋友,可以与他进行一些浅层的合作,但再深入的,就不行了。
王林又何尝不是想到了这点,才想把温宁拉进来,弥补王承安的不足之处呢?
但温宁不是做慈善的,更不想以后手把手地拉扯一个并不合格的合作伙伴。
她很看重她的事业,所以并不想她以后的事业之路上,多上几块绊脚石。
王林离开后,温宁等了一会儿,轻轻唤了一声,“阿七。”
一袭黑衣的阿七立刻从屋顶上跃下,单膝下跪道:“温大夫有何吩咐?”
“前几天我让你们找的病患,都找到了吧?”
温宁嘴角弧度微冷,道:“就按照我先前交代你们的办事吧。”
阿七应了一声,“是。”
本草堂能给他们使阴招,他们为何不能?
温宁这些天,让阿七他们去找了十几个身患不治之症的病患,并完全复刻了本草堂的做法,给他们银钱,让他们去本草堂看诊。
本草堂给他们找一个病患,她就给他们找十个。
给他们找十个病患,她就给他们找一百个。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谁不会了?
阿七应完后,难得没有离开,犹豫了一下,道:“可是,若本草堂那边真的跟寿安堂干上了,如何是好?”
他们这些天也查了一下如今执掌方家的方大东,得知这厮是个睚眦必报、心术不正的家伙。
他本就不怎么看得上寿安堂,在前期摸不到寿安堂的底时,真的有可能跟他们干上。
虽然他们这样做给本草堂添堵了,但对于寿安堂来说,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最终两边都讨不得好。
温宁却笑微微的,眼中没什么笑意,“放心,他想跟咱们干上,也要看咱们搭不搭理他。”
阿七一脸困惑。
“我问过伯父,他说,八月十六号,是寿安堂开店二十周年的店庆。”
温宁微微一笑道:“到时候,我们打算举办长达半个月的义诊,以做二十周年的庆贺。”
义诊跟平时的看诊治病可不一样,因为不用钱,来的人只会更多更杂,这时候,他们便是有一两个病患治不好,也不会太突出,只会淹没在源源不断来看病的人潮里。
而义诊向来需要一个由头,毕竟所有药房医馆都不是做慈善的。
八月份朝廷没什么大事,也没什么大的节日,本草堂又没碰上什么大的纪念日。
便是他们察觉到了什么,想学他们来个义诊,也师出无名。
当然,他们也能像第一回坑寿安堂那般,直接关店。
前提是,他们能狠下心来直接关半个月的店。
阿七一脸恍然,“原来如此。只是,以方东家的性子,若是知晓自己被做局了,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没办法用一样的法子回敬过去,定会想其他法子捣乱。
温宁微微眯了眯眸,嘴角微扬,“那就想办法让他,再也不敢起任何心思。”
阿七微怔,不由得微微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子,只觉得她这一瞬的表情,竟跟主公对付敌军排兵布阵之时,有一些相似。
越与面前的女子接触,越是发现,她的性子完全颠覆了他先前对她的看法。
不禁感慨他们主公的眼光就是好。
一下子就挑中了一个如此适合当他们主母的人。
阿七没再说什么,应了一声,便消失去办事了。
当天下午,王林就向寿安堂所有人宣布了他们过几天要进行长达半个月的义诊的事,大家无不哗然。
先前每逢店庆,他们都会做一些活动,但少有这般大手笔的。
即便这是开店二十周年,也太夸张了!
任存远立刻皱眉道:“东家,义诊半个月也太长了,我们的损失有可能不可控,我觉得义诊个三四天便可以了。”
“对啊!”
其他大夫也立刻道:“丰临城其他医馆,也没试过义诊这么长时间……”
王林哪里不知道他们在担忧什么,淡声道:“义诊期间大家的诊金,就按照平日里大家一个月的均数来算,绝不会让大家白做工的。”
寿安堂大夫的月奉里,病患诊金的回扣占大多数,遇上不收钱的义诊,大家自是不愿。
但即便王林这么说了,大伙儿还是有些犹豫。
毕竟义诊一天接待的病患,定然比先前他们接待的病患多上好几倍不止!
王林这会儿,缓和了语气道:“我知晓义诊对于各位来说是个又苦又累的差事,但身为大夫,若能用这身本事救助更多病患,不也是我们的理想吗?更何况,寿安堂这段时间的情况大家有目共睹,我做这个决定,也是想挽回寿安堂的名声,若继续什么都不做,寿安堂的损失只会更大!大家都在我们寿安堂做了许多年了,除却前几个月才来的温大夫,资质最浅的何大夫也已是做了两年,我王家自问从没亏待过各位,我也是存了能和各位一直走下去的心,这次寿安堂的危机,还请各位也能为我们出一份力。”
所谓真诚是最好的利器。
能做大夫的,心态大多纯良,更何况就像王林所说,他们无一不在寿安堂待了很长时间了。
王林说完这番话后,一众人各自看看,最终,任存远握了握拳,道:“东家说这话就言重了,我们自是会与寿安堂一起共患难!”
“对,方才是我们狭隘了,还望东家不要在意。”
“别说半个月的义诊了,便是再加半个月,也没问题!”
任存远开口后,其他大夫顿时纷纷表态,气氛逐渐好转了起来。
一直没说话的温宁见状,嘴角微微一扬,眼角余光却见到一个身影悄然从店里走了出去。
是王承安。
最近店里风雨飘摇,王承安也会时常来寿安堂,脸色就没有一天是好的。
温宁知晓他不好受,店里出了问题,他却毫无办法,提出的建议,王林显然也不赞同。
温宁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走过去。
她现在跟他的想法完全不同,便是去安慰他,也是适得其反。
甚至偶尔他们眼神对上时,他都会下意识地转移开视线,这段时间,他们更是一句话都没说。
王林宣布完这件事后没多久,就到了温宁回家的时间。
她刚走出寿安堂,就见到寿安堂对面,静静地停着一辆纯黑色的大气低调的马车,不禁挑了挑眉,笑着走了过去。